1985 年 10 月，许世友将军在南京病逝，原本已定由其老部下、革命书法家武中奇题写墓碑。武中奇与将军相识于战火纷飞的年代，从红军长征到抗日战争，三十载生死与共的情谊，让他早已将为老首长题字视为晚年最重要的使命。

然而，将军逝世后，家人经再三考量，决定改请大书法家范曾执笔。消息传来时，80 岁的武中奇正在书房研磨。狼毫笔刚蘸饱墨汁，忽闻此讯，手指剧烈颤抖，毛笔 “啪嗒” 坠入砚台，墨花溅上青灰色的布衫。他蹲下身去捡拾笔杆，目光却被桌角一枚锈迹斑斑的驳壳枪吸引 —— 那是 1955 年将军亲赠的战利品，枪托内侧刻着的 “生死与共” 四字，虽被岁月磨得泛白，却依然清晰可辨。

刹那间，三十年前的雨夜如电影般在眼前闪现：淮海战役某夜，敌军炮弹掀翻指挥所屋顶，碎石纷飞中，许世友抄起冲锋枪怒吼着跃出堑壕，时任作战参谋的武中奇来不及戴钢盔，抓起枪托就追。两人在泥泞中滚打前进，浑身糊满泥浆，却硬是带着战士们撕开了敌军防线。硝烟散去时，将军拍着他满是泥点的肩膀大笑：“臭秀才，打起仗来比老子还疯！”

此刻，窗外秋风呼啸，槐树枝叶拍打窗棂。武中奇用一块泛黄的旧手帕轻轻擦拭枪身，帕角还留着当年野战医院包扎伤口时的血迹。他忽然想起，将军曾笑谈身后事：“死后不进八宝山，就埋在父母身边，墓碑上刻‘许世友之墓’就行，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如今斯人已去，题字人选虽变，但枪托上的承诺从未褪色 —— 那些在枪林弹雨中凝结的战友情，早已深深刻进了比石碑更坚硬的时光里。

他长叹一声，将毛笔重新搁回笔架。砚台里的墨汁仍在微微荡漾，像极了记忆中淮河的水波。或许在武中奇心中，有些情谊不必诉诸笔端，正如那把驳壳枪，虽不再轰鸣，却永远珍藏着最滚烫的忠诚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