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五一档”作个推荐次序，那《幽灵公主》是我的首推。虽然很多人说看过，但我相信对于很大一部分观众来说，那或许只是“小时候看了一部有名动画片”的印象，又或是“难忘的画风复杂的深意”而认真回想却已经对剧情感到模糊。1997年电影在日本上映，到今天终于能在中国的大银幕享受到4k修复版，跨越世纪，跨越人生漫长，它并不像大多经典老片那样需要被归置到时间的暗匣里——打开它意味着打开过去某个时期的折射，因为即便放在当下，《幽灵公主》都当之无愧是一则可供全人类思考的宇宙预言——世间万象，永不可能被人类完全掌控，欲望的征伐尽管无穷尽，自然的守恒却非胜者为王，而唯有活下去，才能在无垠的宇宙、广袤的土地上看到“生存”的可能性，正因活了下去，才能明白“生存的意义”并非只是包含人类自己。为什么28年后我们仍需要幽灵公主认真推荐大家去影院好好看看《幽灵公主》，当然有时代原因。但不是说电影的创作时代，而是当下。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应该好好看看《幽灵公主》。维持生灵平衡的山兽神被怨恨吞噬后变成邪魔神，正如人们内心萌芽的仇怨憎恨的枝蔓，如果不去控制，它们就会肆意生长，最后控制这副躯壳。《幽灵公主》中怨恨的具象化相当生动，邪魔神“无法自控”的动态表现恰如其分得仿佛那就是怨恨本体，甚至让我感同身受，觉得那东西也可能从自己身体激发生长出来。宫崎骏作为天才动画师的感知十分敏锐，他洞察到怨恨并非死物，而是活动的，它不仅是源源不断流淌出来的，它还会瞬间爆发湮没一切。每个人都会有怨恨，如果不去控制，负面后果方方面面，但要学会控制，就得先明白它的形态，明白它一直是“动着的”。所以动态的邪魔神做到了极致，只要看到它就根本不需要再多分析赘述。身受邪魔神诅咒的阿席达卡，要一直努力保持不被控制，而最终救活他的山神，也并不意味着能从自然失衡的怨憎中救活自己，过去力量强大的神灵，也有倒在人类凶悍武器下的时候。这就讲到第二件事，人类向自然的挑战。文明发展、生产进步亦伴随着人类从对自然的敬畏和忧惧，到试图征服直至为我所改变。而这些变化也并不是二元对立的。《幽灵公主》中存在各方势力，比起单纯想要保护原始森林的小桑和寻求生存解法的阿席达卡，带领城中居民奋力生存下来的黑帽大人更令人印象深刻。区别于日本当代女性的普遍群像特征，黑帽大人是具有改革者和领袖气质的女性代表，而由她带领的城邦居民，画风也完全不同，女性都不是温柔从夫的样子，她们平时从事生产，大声说话，力量感由内而外，危机时勇敢到守城作战都没问题。尽管人类和原始自然在这里产生了必然的冲突和颠覆，但《幽灵公主》并不做简单的正邪处理，只要视角放在不一样的角度，会发现可以得出不一样的观点。另外宫崎骏在展开这个命题的时候，并没有专门在叙事上掩去残酷，而更多是用画风去中和——山兽神是温顺的也可以是凶狠的，是带来生机的也可以是带来死亡的，森林深绿幽幽，新生的森林尽管嫩绿如新，却已不是过去山神所庇护之所；黑帽大人要保护自己的领土亦要守住城民的未来，枪火意味着人类在以更有力的方式向世界发起征服挑战，征服原本既因生存的需求又有欲望的驱使，而敌人是异族，朋友也可以来自异族。小时候看《幽灵公主》很容易把各种人类当成坏的一方，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思。小孩子的纯真本是一体两面的，而一部好的动画，是可以充当孩子看待世界的眼睛的，也可以变成成年人净化内外世界的山泉。《幽灵公主》正是这么一部思考何谓活下去的动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