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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 年清明节,73 岁的刘法玉拄着残腿站在江西兴国烈士陵园,盯着丈夫赖来发

1986 年清明节,73 岁的刘法玉拄着残腿站在江西兴国烈士陵园,盯着丈夫赖来发墓旁那块刻着 “红军烈士刘法玉永垂不朽” 的墓碑愣住了 —— 她分明活着,而这块碑已立了五十年。 碑顶的石棱硌着她的掌心,麻石上 “1935 年牺牲” 的刻字被雨水浸得发黑,恰与她右腿上那道 1935 年烙铁烫出的疤痕同色。 她蹲下身时,膝盖骨发出 “咯吱” 声响,惊飞了碑前石桌上那碗漂着野菊的冷粥旁的灰鸽子,鸽爪掠过 “永垂不朽” 四字,掀起的青苔碎屑落进她后颈的白发里。 碑脚的青苔下露出半片指甲印,月牙形的凹痕里积着雨水。刘法玉用中指摩挲着那道痕,指腹的老茧突然刺痛。 1934 年湘江战役时,她正是用这根手指从伤员血肉里抠出弹片,指甲缝里的血垢三天没洗干净。 而此刻,这道指痕与墓碑上 “刘” 字的最后一捺重叠,让她想起 1932 年参军那天,赖来发用刺刀在她搪瓷缸上刻名字时,刀尖打滑划破她手指,血珠渗进缸子纹路的模样。 1934 年深秋的湘江在记忆里泛着铁锈味。刘法玉跪在乱石岗上,刺刀挖开的墓穴里渗着泥水,赖来发的钢盔滚在脚边,盔沿的凹痕是三个月前反 “围剿” 时替她挡子弹留下的。 她把丈夫染血的绑腿缠在手腕上,粗布纤维里的血渍渗进皮肤,后来在武汉监狱被灌辣椒水时,这道疤痕像火一样灼痛。 当远处传来红军转移的军号,她正用围裙擦净赖来发的脸,指腹蹭过他紧闭的眼睑,想起新婚时他害羞的模样。 那时他说 “法玉” 是 “守玉”,要她守好红军的玉,却没说要守多久。 武汉宪兵队的霉味从五十年前扑来。1935 年冬,她被吊在房梁上,看着烧红的火钳逼近胸口,突然闻到自己袖口残留的、1927 年农会集会时偷偷藏的炒米香。 火钳烫到锁骨的瞬间,她咬碎舌尖,血沫里混着炒米的余味。第七天牢房失火,她拖着被打断的右腿爬过尸堆,裤腿沾的骨灰后来成了河南麦田里的草木灰。 而千里之外的兴国,石匠正用凿子在墓碑上刻她的名字,凿痕里嵌着的红漆,与她当时渗出的血同色。 河南黑龙集的井水记得她后半生的重量。1936 年春,她化名 “张刘氏” 嫁给农民张老实,拜堂时头上盖的红布是用赖来发的破军装改的,布纹里的硝烟味洗了三年才散。 儿子出生那晚,她疼得攥碎了床头的镰刀柄,却在胎盘娩出时,下意识摸向枕头下 —— 那里本该放着卫生队的急救包,却只有一把磨得发亮的镰刀。 每年清明摆上的两碗粥,一碗给赖来发,一碗给自己,粥面上漂的野菊总被风吹散,像极了 1986 年这碗摆在自己墓碑前的粥,被鸽子翅膀搅碎的花瓣。 1986 年的调查卷宗里,钟三秀的证言被红笔圈出:“她总把伤员的屎尿盆端到自己帐篷洗。” 这位养老院里的老人床头挂着刘法玉送的急救包,包上 “红三军团” 的字样褪成白印,却留着 1934 年湘江战役时,刘法玉用牙咬开绷带的齿痕。 当民政局干部递来退伍证明,老人指尖划过 “红军老战士” 的钢印,突然想起参军时征兵干部盖章的手。 那枚红印溅在她手背上,洗了三天才掉,如同此刻证明上的油墨,渗进她七十三年的光阴。 兴国县方志办的档案柜里,锁着刘法玉的口述记录。她指着 1935 年的烈士名单,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赖来发说‘法玉’要守的‘玉’,是苏区的‘玉’。” 记录员注意到她袖口的伤疤,形状恰似墓碑上 “玉” 字的一点。 而 “法玉精神教育基地” 的展柜里,那根 1986 年遗落的枣木拐杖被玻璃封存,杖头凹痕里嵌着墓碑的麻石碎屑。 就像她的人生,在现实与碑文的碰撞中,嵌进了历史的裂缝。 2000 年刘法玉下葬时,兴国下着细雨。抬棺人发现她右手攥着半块烤焦的麦饼,那是 1935 年越狱时难友塞的。 如今她的墓碑与赖来发并肩,缝隙里每年长出野菊,花瓣落在 “永垂不朽” 上,像极了 1932 年新婚时他别在她鬓边的那朵。 陵园管理处的登记册上,1986 年 4 月 4 日那一栏写着:“烈士刘法玉本人到场”,字迹下方,是她用残腿在泥地按出的半个脚印,与墓碑下五十年前的指甲印,隔着时空,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对话。 而墓碑前的石桌,至今每年清明都会摆上一碗冷粥,粥面漂着野菊,像极了她活着的每个春天,都在与自己的墓碑,共享同一碗人间烟火 参考来源:《兴国县志(修订本)》,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