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林微故事
素材/周龙华
为了阅读体验,文中用第一人称讲述
89年高考落榜,爹让我打工赚钱,继母得知后,气得摔了碗筷
我叫周龙华,1972年出生在闽西客家农村。
父母是地道的农民,除了种田,没有啥能拿得出手的手艺!
不过父亲却是生产队里得力的犁田能手。
农忙时节,天还未亮透,父亲便扛着犁耙,牵着健壮的水牛,迈向那片希望的田野。
他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却又轻轻落下,伴随着洪亮且富有节奏感的吆喝声,水牛好似能听懂父亲的每一个指令,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前行。
父亲的犁耙在土地上划过,一犁覆一犁,泥土被均匀翻开,不见一根杂草,仿佛是在大地上精心绘制一幅壮丽的画卷。
因为父亲能干,所以同样能干的母亲经人介绍,嫁给我父亲,次年,我呱呱坠地,给这个家带来了新的生机与希望。
母亲虽然没有什么手艺,可是手特别巧,学什么都特别快,学做小鞋子,小衣服有模有样!
从小,我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
不过,就是这么好的母亲,却在我八岁那年,得了不得了的大病,刚开始母亲怕花钱,硬是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最后拖到无力回天!
我八岁那年分田到户,眼看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了,可是母亲却突然离开了我!
我哭得肝肠寸断,几次昏过去。

我知道母亲离开我意味着什么,可是,无论我怎么哭,母亲都没有再回来!
一年后,家中始终弥漫着压抑与悲伤的气息,直到那一天,父亲带回来一对母女,小女孩躲在女人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头来,比我矮一个头,看起来比我小两三岁的样子!
父亲把我喊到跟前,小心翼翼说道:“阿华,这个是杨阿姨,以后她就是你的娘亲了,要好好听娘的话。”
随后,把小女孩拉出来,继续说道:“这是妹妹,她叫悦悦,比你小两岁,以后要好好疼爱她,不能欺负她,知道了吗?”
母亲走后,村里婶子早就开始嚼舌根了,她们看到我,就不怀好意调侃:“阿华,你父亲可要给你找后妈了,后妈就没个好的,以后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阿华,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以后你就惨了,指定被虐待了。”
“哎呀,可怜见地,以后后妈进门可要好好保护自己。”
邻居婶子们的话还在耳旁萦绕,如同一根根针,刺痛着我的心。
我看着父亲笑眯眯介绍着,我的心里五味杂陈,难受得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胸口:“我娘早就死了,她才不配当我娘……”说着我就哭着跑开了!
后面传来父亲气急败坏的声音,“唉,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不好意思啊!”
杨阿姨安慰道:“老周啊,算了还是一个孩子,不接受也正常,没事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慢慢来吧!”
尽管我满心不情愿,继母和悦悦终究还是留在了这个家里。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忙碌与委屈之中。
每天我放学回来,继母就指手画脚,让我干这干那,“阿华,快去喂猪……”
“阿华,饭好了,你去村口的田地喊爹回家吃饭。”
“阿华,家里没有盐了,你去隔壁花婶家借点盐回来。”
我满心的不情愿,可只要稍有懈怠,继母便会数落起来:“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得像个男子汉一样,不干活难道还想等着吃饭不成?咱们家可不养闲人!”
我心里委屈极了,凭什么她只让我干活,自己的女儿却啥事都不用做!
每天天不亮,当整个世界还沉浸在梦乡之中,继母那尖锐的声音便会在耳边响起:“阿华,快点起床啦,锅里煮着饭呢?我和你爹要去田里干活,你看着点儿,饭好了,拿起来,自己就着咸菜,吃了就去上学。”
我正睡得香甜,被她这一喊,顿时火冒三丈,可又敢怒不敢言。

我常常找父亲抱怨,父亲说道:“你是家里的男子汉,不干活,难道让妹妹干活不成?”
这真是应了村里婶子说的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父亲自从娶了继母,似乎真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了。
唯一让我感到快乐的就是读书,写字,看看课外书,这样我就能忘记一切不公平!
每天放学回来,我想着玩一会儿,然后写作业,可继母却总是不合时宜地喊我干活:“阿华,猪草没有了,你去河边割一篮子回来。”
“阿华,菜地太干了,你把菜地浇了吧!”
我不情愿地拿着葫芦瓢去浇菜地,心里满是怨气,动作自然就重了些,一不小心竟把葫芦瓢给撞坏了。
我心里暗叫不好,这葫芦瓢也太不结实了!
正想着重新拿一个新的葫芦瓢时,继母发现了我这里的情况,她脸黑沉了下来,大声呵斥:“阿华,喊你干点活怎么就这么不乐意了呢?这葫芦瓢坏了,以后拿什么浇菜?”
我心里嘀咕道:“家里不是还有一个新的吗?又不是啥了不起的大事?”
继母耳朵特别灵,听到我的嘀咕声,说道:“你还有理了,做事情一点儿都不认真,要是读书也是这样毛毛躁躁,还读什么书,干脆回家种田算了!”
我一听急了,读书是我唯一一件感兴趣的事情,我还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离开这个家呢?
“这和我读书有什么关系,我读书成绩可好了,老师都表扬我,说我以后肯定有出息,一定能考上重点师范。”
继母白了我一眼,没有继续和我说什么,继续手中的活!
其实,那个年代,对于孩子读书都不太重视,尤其是家里孩子多的,都是能读就读,不愿意读书就回家务农!
我觉得继母就是想找个理由,让我别读书了,回家干农活,减轻她的负担!
1986年中考,我以为我能考上小师范,这样我就可以摆脱农村的困苦生活,跳出农门,端上铁饭碗,以后不用窝在农村干农活了!
不料,一直成绩优异的我却考砸了,重点中专线都没有上,最后只好央求父亲让我上了高中!
父亲看着我渴望读书的眼神,最终同意了,但也严肃地表示,如果高中不努力,考不上大学,那就只能回来务农。
我向父亲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努力读书,争取考上大学。
继母在旁边冷嘲热讽道:“最好说到做到,别到时候又给我们画大饼。”
我感觉继母说的话带着刺儿,气得回怼:“那你就等着瞧好了。”说完便气冲冲地回屋,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规划好高中生活,把薄弱科目补上。
高中在县城,离家远,需要步行五里路到镇上,然后坐班车到县城,光车费就得一块钱。

为了把钱省下来买学习资料,我每个月回一趟家,每次回家我就走回去,二十多公里路呢?一走就是几个小时。
每次到家时,月亮早已高高挂在天空,洒下清冷的光辉。
父亲见我回来,总会关切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我怕他担心,便撒谎说:“放学晚,我又留下来写了一会儿作业。”
父亲听后,总会鼓励我:“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以后咱们家就风光了。”
1989 年七月,高考的日子终于来临。
我怀着既激动又紧张的心情走进考场,夏日的炎热仿佛要将一切炙烤,汗水湿透了我的后背,可我顾不上这些,一心沉浸在试卷中。
考完后,和同学对了答案,我感觉考得还不错,心中燃起了希望,觉得肯定能考上。
然而,成绩出来的那一刻,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我竟然差 3 分才能上专科线。
父亲得知后,默默地坐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缭绕的烟雾仿佛他此刻沉重的心情,在他头顶盘旋不散。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没考上就算了,看来咱们不是读书的料,到时候跟你表哥出去打工吧。”
表哥是我姑姑家里的儿子,他初中毕业后,就去了广东电子厂打工了,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拿300块钱!
在当时,这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一般家庭一年下来也就赚几百块钱。
自从表哥去打工后,姑姑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不仅盖起了五间瓦房,还买了黑白电视机,在村里算得上是比较早添置电视机的家庭。
其实,我内心十分渴望能复读一年。我在心里反复挣扎后,鼓起勇气对父亲说:“爸,我不想去打工,我想再复读一年。”
父亲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复读得花不少借读费,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而且万一复读一年还考不上,那钱不就打水漂了!”
继母坐在厨房门口摘菜,我们父子俩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她竟开口说道:“老周,要不?还是让阿华复习一年吧!高考如同万人过独木桥,有多少人第一次就能考上大学?你看看那些考上大学的,哪个不是复习一年,两年才考上,而且阿华专科线才差3分,复习一年机会大。”
我原本以为继母得知我落榜后,肯定会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她这突如其来的支持,让我摸不着头脑。
父亲疑惑地说:“你不是一直说读书没啥用吗?悦悦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阿华都高中毕业了,多读了好几年书,可以了!”
继母回应道:“悦悦那是读书成绩不好,而且又是自己放弃的。”
继母的女儿悦悦确实读书成绩一般,才读完初二就辍学了,跟着村里的女孩一起进厂打工去了。

没想到继母会支持我复读,这让我对她的看法有了些许改变。
暑假里,为了能让父亲同意我复读,我每天跟着父亲下地干活,上山砍木头。
太阳炙烤着大地,我的手上磨出了一个个血泡,肩膀也被磨得没有一块好皮,全身腰酸背痛,每天都累得够呛。
可即便如此,我心中始终怀揣着复读的希望,想着多赚点钱,也许父亲就能松口。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底,高中生、初中生们都陆陆续续去报名注册。
父亲却叮嘱我收拾行李,说表哥会回来一趟,带我去广东打工。
半夜里,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繁星点点,心中五味杂陈,无奈与酸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第二天,村里的阿雄来找我,兴奋地说:“阿华,我明天就去报名复读了,你呢,怎么打算的?”
我无奈地回答:“我爹不让我复读,他想让我去打工。”
阿雄着急地劝我:“阿华,你再去跟你父亲说说,你成绩比我好,不复读太可惜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惜,可父亲向来固执,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我只能苦笑着说:“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
8 月 31 日,我眼睁睁看着阿雄背着行李,满心欢喜地出了村子,心中难受极了,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继母干活回来,看到我失魂落魄地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发呆,便问道:“阿华,你怎么还在家里?刚刚看到阿雄背着行李,他说要复读,你怎么没一起去?”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中午吃完饭,继母突然和父亲吵了起来,紧接着就传来摔碗筷的声音。
我心里本就难受,对外面发生的事也提不起一点好奇心。
但他们争吵的声音实在太大,继母激动地说:“老周,你到底怎么想的?阿华成绩这么好,就差 3 分就能上专科,复习一年,考上本科稳稳的,为啥不让他去?你看看村里的阿雄,考的分还没阿华高,家里都同意他复读!”
父亲无奈地说:“可是家里实在没钱啊!复读的借读费不是个小数目,哪有那么容易!”
继母坚定地说:“还差多少,我来想办法。”
父亲疑惑地问:“你能有啥办法?”

继母说:“悦悦不是给我寄钱回来了吗?”
父亲提醒道:“你不是说要给悦悦攒着当嫁妆吗?”
继母斩钉截铁地说:“都什么时候了,悦悦的嫁妆以后再攒,现在阿华复读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不禁湿润了。
随后,他们从针锋相对渐渐变得有商有量,一起进屋翻箱倒柜。
当天下午,父亲拿着一沓有零有整、花花绿绿的钱,交到我手中,语重心长地说:“你 娘把给悦悦攒的嫁妆钱都拿出来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
我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继母在一旁催促道:“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快走吧!早点去学校报到,别迟到了!”
经过一年的不懈努力,1990 年高考,我终于考上了北方的重点大学,而且超出分数线 20 多分。
当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家时,继母正在水田里除草。得知消息后,她连脚上的泥都顾不上洗,光着脚就往家跑。
回到家后,她双手在衣服上拼命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接过录取通知书,生怕手上的泥土弄脏了它。
她轻轻摩挲着通知书上的烫金大字,激动得语无伦次:“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考上了!”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北方工作,后来娶了本地的姑娘,在这里安了家。
此时,继妹悦悦也早已出嫁,妹夫是她在打工城市认识的。
当年,继母为了我复读,把给悦悦攒的嫁妆钱都拿了出来。
如今我有能力了,便出钱让他们夫妻在县城开了一家农产品店,希望能弥补一下对悦悦的亏欠。
随着岁月蹉跎,父母年岁大了,我想接父亲和继母到身边养老,让他们享享清福。
可继母却说:“阿华呀,我们在这农村生活了一辈子,早就习惯咯。再说了,我们走了,家里的田地咋办,老房子也舍不得丢啊。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你们过得好,我们就放心啦。”
父亲在一旁也点头附和:“是啊,儿子,你在那边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的小家。逢年过节,能回来看看我们,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父母坚定的眼神,我深知他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这里是他们的根,是他们一辈子的眷恋。
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与尊重。
从那以后,我和妻子只要有假期,就会带着孩子回到老家,看望父亲和继母。
每次回去,继母都会早早地准备好我最爱吃的客家酿豆腐,还会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那关切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
如今,父亲和继母在老家守着小院,依旧过着平淡而充实的生活。
他们在田里侍弄庄稼,种植瓜果蔬菜,养鸡鸭鹅,忙得热火朝天!
空闲的时候,就和邻里乡亲聚在一起,聊聊家常,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趣事。
院中桂花树满园飘香,一如她当年摔碗争来的那份恩情,深扎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