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下我10个月，因和父亲感情不和离婚了，嫌弃我是女孩没有带我走。离婚后从没来看过我。 奶奶抱着我叹气的时候，我正啃她掉了漆的铜顶针。那是我最早的记忆。父亲白天在砖厂搬砖，晚上对着空酒瓶发呆。五岁那年发高烧，他背着我跑三里地找赤脚医生，路上摔进水沟，手肘的血混着雨水滴在我脸上。我哭，他也哭。 上小学第一天，全班都有妈妈梳头，我顶着鸟窝似的短发。同桌男孩揪我辫子，我把他鼻子打出血。老师叫家长，父亲沾着砖灰的手直搓衣角：“娃没娘教，对不住。”那天他买了根红头绳，笨手笨脚给我扎了两个歪揪揪。 后来我学会自己扎辫子，马尾辫甩得啪啪响。每天放学先去砖厂等爹，他总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烤红薯，烫得在我手心里颠来颠去。有回我看见别的小孩吃奶油蛋糕，蹲在墙根哭到天黑，爹摸着我后脑勺说：“等爹发工钱就买。”结果他连着加了三个夜班，拎回来一盒快化了的蛋糕，我一口没吃全喂了流浪狗。 初中毕业那年夏天，奶奶突然走了。爹在灵前跪了整宿，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桃。我把录取通知书拍他面前：“县一中，住校。”他摸出个手绢包，里面是卷得皱巴巴的零钱，还有张泛黄的照片，是我百天时娘抱着我的样子。“她去年托人打听你，”爹声音哑得厉害，“在南方开超市，想接你过去。”我把照片撕成两半，一半塞进灶膛：“我只有一个爹。” 高一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半夜冻醒，看见爹蹲在宿舍楼下。他鞋上全是泥，怀里揣着个军大衣，见我出来就往我身上裹：“砖厂停工了，去工地搬钢筋能多挣点。”我摸到他口袋里的馒头还是热的，咬了一口直掉渣。 上个月我生日，爹破天荒买了个蛋糕。插蜡烛时他突然说：“其实你娘走的时候哭了三天三夜。”我把蜡烛吹灭，蛋糕上的奶油蹭了他一脸：“爸，明年咱换个大点的烤箱，我给你烤个带花生碎的。”他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晒裂的土地。现在我在超市打零工，每天给爹带个茶叶蛋，他总说食堂的菜够吃，却把蛋黄全扒拉我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