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去我干爹家,正赶上他背回来一只大狍子,干爹扒皮卸肉,干妈忙着和馅包饺子,就是狍子肉馅的。 那时候我才八岁,跟着我妈走了二十多里山路去山坳里看干爹。初秋的山风吹着树叶沙沙响,路边的野酸枣红得透亮,我摘了一颗放嘴里,酸得眯起眼睛,妈笑着拍我手背:“别乱摘,到干爹家有好吃的。”果然,刚拐进干爹家的土坯院,就看见干爹弯腰把个大东西往院角的青石板上放——棕黄色的皮毛油亮,四条腿还耷拉着,比我半个人都高,正是那只狍子。 “丫头来啦!”干爹直起身,满手是泥,却笑得露出两排白牙,“今天运气好,在山后碰见这小家伙,跑得挺欢,追了两里地才套着。”他说着抄起墙根的旧镰刀,在狍子腿上划了个小口,然后嘴对着口子往里吹气,一边吹一边用手拍狍子身子,没一会儿,狍子皮就鼓了起来,像个圆滚滚的皮囊。干妈从灶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手里还端着个瓷盆:“别在院里瞎忙活,快把肉卸下来,我和馅包饺子,丫头最爱吃带汤的。” 我蹲在石板边看干爹卸肉,他的刀工利落,几下就把狍子肉剔下来,鲜红的肉带着点筋膜,看着就新鲜。干妈把肉切碎,拌上葱姜末,又从缸里舀了勺大酱,香味一下就飘了出来。我凑过去闻,干妈用沾着面的手点我额头:“小馋猫,还没包好呢,先去堂屋等着,我烧锅热水。” 正等着,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的栓子叔,手里拎着半袋土豆:“老陈,听说你套着狍子了?给我匀点肉,我家小子吵着要吃炖肉。”干爹正擦手,闻言笑着摆手:“不行不行,今天肉留着给丫头包饺子,下次再套着给你留。”栓子叔啧了一声:“你这老东西,丫头一来就偏心,我不管,最少给我一块,不然我就蹲这儿不走了。” 两人正逗着,院门外又乱哄哄的,几个半大孩子扒着门框往里瞅,带头的是栓子叔家的虎子,手里还攥着个弹弓:“陈大爷,狍子皮能给我吗?我想做个小褥子。”干爹没好气地笑:“你个小兔崽子,皮我要留着做坎肩,给你爹冬天穿。”虎子撅着嘴,却不肯走,眼睛直勾勾盯着石板上的狍子皮。 干妈在灶房听见了,探出头喊:“栓子,你也别闹,等下饺子熟了,给你盛一碗带回去;虎子,等你陈大爷把皮硝好,给你剪块小的做弹弓套,行不?”栓子叔立刻笑了:“还是嫂子大方!”虎子也蹦起来:“谢谢陈大娘!” 不一会儿,灶房里飘出饺子香,干妈端着一大盆饺子出来,刚下到滚水里,饺子就浮了起来,一个个鼓鼓的,像小元宝。我坐在炕沿上,看着干妈往碗里舀饺子,浇上滚烫的肉汤,撒点葱花,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正准备吃,院门外又有人喊,是山那边的王奶奶,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刚蒸的玉米面窝头:“老陈媳妇,我听说丫头来了,给孩子带两个窝头,配饺子吃。” 干妈赶紧迎出去:“您咋还跑一趟,快进屋坐。”王奶奶摆摆手:“不坐了,我家鸡还没喂,就是来看看丫头。”她摸了摸我头,又说:“你干爹也是,套着狍子不知道喊我一声,下次再套着,我来帮你烧火。”干爹在一旁笑:“下次一定喊您,保证让您吃上热乎饺子。” 那天中午,干爹家的小屋里坐满了人,栓子叔端着碗饺子蹲在门槛上吃,虎子和几个孩子围着灶台转,等着干妈给他们盛饺子。我吃着狍子肉馅的饺子,鲜得舌头都要掉了,干妈坐在我旁边,不停给我夹饺子:“多吃点,看你瘦的,下次让你妈常带你来。” 下午,干爹把狍子皮挂在院中的晾衣绳上,用刷子刷掉上面的杂质,虎子和几个孩子还在旁边帮忙,递个绳子递个刷子,叽叽喳喳的。干妈则和王奶奶坐在炕沿上唠嗑,说今年的收成,说村里的趣事,我靠在妈怀里,听着屋里的笑声,闻着院中的狍子皮味,觉得心里暖暖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山里的狍子不算少,但干爹也不是常能套着,每次套着猎物,他总会分给邻居一些,可那天因为我来,他硬是没给栓子叔匀肉,却也用饺子和笑声,把邻里的热闹凑得满满当当。现在想想,80年代的日子不算富裕,可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却浓得像干妈拌的饺子馅,一点荤腥,一碗热汤,就能把大家聚在一起,笑着闹着,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如今干爹已经不在了,干妈也搬到了城里和儿子住,可每次想起那天的狍子肉饺子,想起院里的笑声,心里还是暖烘烘的。那些年的烟火气,那些淳朴的邻里情,就像那碗热乎的饺子汤,一直留在记忆里,提醒着我,最珍贵的从来不是山珍海味,而是人与人之间的那份真诚和热闹。姥姥家姥爷 干爹家拜年 东北狍子 对此您怎么看呢? 麻烦各位读者点一下右上角的“关注”,留下您的精彩评论与大家一同探讨,感谢您的强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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