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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 我在荒草萋萋的泥河大堤上站定了看,眼前顽强地从泥坝上钻出来的一丛小杨树的

梁东方 我在荒草萋萋的泥河大堤上站定了看,眼前顽强地从泥坝上钻出来的一丛小杨树的树叶晶亮地闪着光,耀得人眼睛直眯,连带着就让远方的画面更有了一种被悬置到了高处的艺术感。这种艺术感可能源于光影之间的虚幻不实,也源于人们在观念中一向给予艺术品的定位特征:高高在上,和真实的生活隔着很远,至少不是自己平凡庸常的生活中所能有的。但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生活中实有的,不是虚构,没有恒温殿堂里的安静灯光的聚焦,没有保安和监控的虎视眈眈,尽管带着生活本身可能有的几乎所有破绽和不完美。这样的画面不为展示,更不为持久展示,稍纵即逝,可遇不可求。 即便是住在这里的人也未必能从这么远的泥河堤坝上来回看自己的家园,回看自己正驱车返回的模样吧。这是外来者、观察者才会有的视角,是我们往往越过越漠然的生活之外的客观的从而也经常会带着美感的瞭望。 在大地上漫游,在麦田的气息里流连忘返,很多时候连自己也不明就里的乐此不疲地追寻,所追寻的其实就是这样偶然的诗意时刻吧。它点缀在生活里,深藏在季节的场景中,在建筑与自然的比例相对和谐的状态里,在偶然的光影角度上才会昙花一现。 正如从泥河堤坝上向西看宿村的时候,俯瞰的视角把麦浪之中一垄垄麦子的原始格局给透视了出来,那些笔直的麦垄向着西边村庄树杪上延伸过去的样子,如海洋被犁开了一条条通道,这些通道让我伫立良久,比在美术馆看见的刻意的色彩和线条都更吸引人地沉醉。 也如在泥河的那一岸,一对夫妻开着摩托车走着颠簸的堤顶土路正慢慢地开回家去的样子,他们身后陈旧的红砖墙与他们为生活奔波的样子,有着一致的疲惫之态,却也有着一样置身家园的时候的安然。 在不经意的寻常景象中发现诗意,不能完全是被动地等待,还是需要这样积极地寻找的。寻找本身就是乐趣,在地理的与植被的广袤性中用身体去做自由而长时间地丈量,在所谓千辛万苦的跋涉中品尝只属于自我的兴奋和幸福。这是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是生活赋予与人生追寻的双重意义上的美不胜收。 在华北平原上,这样的寻找无疑是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最为恰当,另外一个好时候是秋末,如果没有雾霾的话。两个好季节比较,春末夏初万事万物蓊郁初成的欣欣向荣中,麦子用自己无边无际的绿色铺满了一向褐黄的土地,让北方也有了南方的丰腴,还是最好。 现在正是这最好的时候,怎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