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者奇术
济宁有个王驴儿,打小就瞎了双眼,靠着给人推磨讨生活。他每日晌午必买两壶烧酒,一壶白天喝,另一壶留着夜里解馋。
这天夜里,王驴儿伸手去摸酒壶,竟发现壶里空空如也。他心里直犯嘀咕,寻思定是那酒家瞧他眼瞎好欺负,少给了酒。转天一早,他拄着拐杖摸到酒铺理论,可店家赌咒发誓说没短斤少两。王驴儿憋着口气回了家,当夜把门窗闩得死死的,躺在草堆旁竖起耳朵听动静。

约莫三更天,忽听得酒壶“咕噜咕噜”作响。王驴儿摸索着爬起来,伸手一探,壶里果然没酒了!他摸黑在屋里乱抓,冷不丁揪住个毛茸茸的东西——竟是只醉醺醺的狐狸,四脚朝天瘫在墙角,尾巴还耷拉在空酒壶口。
王驴儿抄起破帽罩住狐狸脑袋,又解下裤腰带把它捆得结结实实。到了五更天,狐狸醒过酒来,“呜呜”求饶:“老哥行行好!咱俩前世有缘分,我把祖传的推命术传给你,你放我走吧,绝不说假话!”
王驴儿解开裤腰带,就见那狐狸抖了抖身子,转眼变成个灰衣汉子。接下来几个月,灰衣人天天给王驴儿讲命理学问,从生辰八字到五行生克,掰开了揉碎了教。等他把这门道琢磨透,灰衣人一拱手,眨眼没了踪影。

打那以后,王驴儿的名声就传开了。不论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挤破头找他算卦。他家门槛被踩得发亮,院里总排着长队。
景泰年间,都御史徐有贞(号武功)奉命去张秋治水,一位王御史也去淮上督管漕运。这两位大人好奇王驴儿的本事,特意换上粗布衣裳,装作客商来试探。
王驴儿听着二人说话的声气,就知不是寻常人,连忙起身请进堂屋。问清生辰八字后,他拱了拱手:“二位贵人驾临,折煞小人了!”徐有贞笑说:“我俩不过是跑生意的,先生莫要打趣。”王驴儿摇头:“二位官袍玉带,何必瞒我?”

徐有贞眼珠一转,改口道:“我是扬州太守。”王御使也跟着说:“我是湖广参议。”王驴儿冷笑:“二位大人莫不是都察院的长官?”见两人不搭话,他又缓缓道:“日后二位都能当上尚书。不过徐大人爵位更高,只是......怕是不能长久;王大人倒能急流勇退。”
后来果然应验:王御使进了兵部,不到三年就告老还乡;徐有贞在天顺初年升任尚书,还封了武功伯,可是因为陷害忠臣于谦,没过一年就丢了官。人们这才晓得,王驴儿那身推命的本事,比长了眼睛还灵验哩!
神卜马六之死
京城有个叫真六的盲人,原本靠说评话为生,整日辛苦,却穷得叮当响。他的邻居是个老翁,常往河南跑买卖。真六实在熬不下去,就求老翁带他一道去,老翁心善,点头答应了。
一天夜里,老翁带着真六出了西化门,两人共骑一头驴。老翁再三叮嘱真六,路上千万不能开口说话。真六坐在驴背上,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老翁叫真六下驴,睁眼一看,竟已到了河南某府。真六心里直发怵,河南离京城少说也有几百里,怎么可能一夜就到?可想起老翁的告诫,硬是把满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在河南待了半个月,真六靠着说评话,挣了五十匹布,这可是笔意外之财。返程时,老翁自己骑一头驴,让真六跟在后面。又是一夜时间,两人竟回到了京城。真六这下认定老翁身怀奇术,心里羡慕得不行,一到家就拽着老翁的衣角,说:“您要不教我这本事,我就去官府告发您!”老翁无奈地说:“这是缩地法,你学不得。我另外教你卜算之术吧。”老翁教真六卜筮之术,没想到真六天赋极高,没多久就把这门学问钻研得透透的。真六从此便以卜算为生,因为灵验无比,竟然闻名京城。
京城有个盲人叫马六,拜真六为师。名师出高徒,马六的名声很快就传开了,每天来求他占卜的人把门槛都踏破了,而且他说的事没有不应验的。天顺年间,有几个强盗犯了事,校尉们四处追捕都没抓到,只好来问马六。马六掐指一算,说:“你们赶紧去山东某地的酒肆,正在那儿喝酒的就是那群强盗。”校尉们半信半疑地赶过去,果然把强盗一网打尽。

强盗们被抓后,又惊又怕,不用拷打,便向校尉坦白:“我们确实当过强盗,但已经打算改行当商人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求您说个明白,我们死也甘心。”校尉如实相告:“我也不知道,是卜者马六告诉我的。”这下可把强盗们恨透了,其中一人偷偷让家人半夜持刀去刺杀马六。当晚,马六躺在床上,听见有人敲门,心里一惊,大喊:“有人要杀我!”话还没说完,刺客就破门而入,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