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禁锢在他们身边，就连住寝室也要被监视着，
终于我从七楼一跃而下，死在了我妈面前。
1.
晚上九点，家里灯火通明，
爸妈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并排坐在沙发上，
用审视地目光紧紧盯着我，
“这次考了多少名？”
我不敢抬头，害怕看见我爸铁青的脸色和我进的拳头，
我感觉下一秒，它们就会落到我身上，
“班级第七。”我小声回答。
“班级第七？”我妈尖叫起来，巴掌紧接着就落到了我身上。
“上次不是第五吗！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成绩不升反降？”
我爸冷笑，“谁知道又他妈被什么东西弄丢了魂了，翻她书包。”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骨子里早已被恐惧麻痹得一动不敢动，
一直到爸爸的巴掌打到我的脸上，妈妈倒扣着书包把所有东西甩到地上。
“第七，第七还好意思回家？还好意思要饭吃？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
他又一脚踢到了我的肚子上，我把身子蜷缩成一团。
“我供你吃供你喝，你连个成绩都拿不出来！废物！”
我在无数次挨打中明白，不要顶嘴，痛苦会结束得比较早。
很快，我妈从我的书包里翻出了一本书。
用两根手指捏起来，仿佛在拿着什么脏东西。
“秦真真，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那本书，那是同桌的辅助公式记忆的小漫画。
不知道怎么跑我书包里来了。
我正要解释，我爸却一把夺过那本书，就要撕碎。
“好啊你！你个小贱人！还敢在书包里藏漫画书？那我给你的钱买课外书，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慌了，这不是我的书，我明天还要还给她的。
我伸手去抢。
“还他妈敢跟老子抢东西了？老子花大价钱上学就是为了让你看漫画去的？”
他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又恶狠狠地踢了一脚。
工具书被他撕碎，扔了我一脸。
我透过如雪花般的纸碎，看着我的妈妈。
她就好像足球队的啦啦队员一样，兴奋，激动。
但是她嘴里又说着，
“你可千万别怪爸爸妈妈，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哪有好学生看课外书的，我可告诉你，你给我乖乖听话！”
我的眼泪淌了一脸，看不分明。
我想，要是上了大学就好了。
2.
晚上我被关进了阳台。
家里租这个房子的时候，带有一个破旧不堪又装满杂物的阳台，地面上全是黑水。
屋内简单地翻了翻新，可是这个阳台却一直没有再装修。
当时爸爸说，以后这个阳台就给我面壁思过用。
中介当时还笑着说，
“怎么可能让孩子呆这，爸爸来这跪搓衣板还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
我被关在了这里，只有一层破塑料布封在一旁，被风吹得刷刷作响。
我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兜里掏出一个中午买的馒头啃了。
我想象着我在奶奶的家里，温暖明亮，奶奶一下一下地拍着我。
跟我一句一句地说着话，我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悄悄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去拿粉底液。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家默认的规则。
打可以打，但是不能被人看见。
我刚刚打开房门，我爸进了客厅。
“你要干什么去？”
“我要遮一遮脸上的印子。”说罢就要进屋。
“谁让你遮了？”声音吵醒了妈妈，
“媳妇，她要把脸上的巴掌印弄掉，习学得这么差，还好意思要面子？”
我妈听了话，皱着眉看着我，“遮什么遮，上学去。”
我忽然感受到一股从所未有的慌乱。
我怎么可以这样去上学？带着一脸的伤痕？
那同学会怎么看我。
我不说话，进了屋就要拿粉底液。
“这小逼崽子还敢不听话了？”他站在门口看我。
等我出来，一把抢过了我的粉底液。
然后摔碎在了地上。
“多点个小孩就开始化妆了？”我妈说，
“在我们那个年代，这么点小孩化妆那就是婊子。”
我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看着地上摔碎的粉底液。
然后突然的，疯了一样地使劲往后一推我爸，冲他喊，
“你还我粉底液！”
他撸起袖子，
“你都是老子生的，摔你一个粉底液还敢给我动手了？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又是两个巴掌，左右开弓，清脆得很。
“行了，老公，睡觉吧。”我妈打了个哈欠。
我爸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客厅。
我颤抖地在地上抹了些粉底液，混了点灰，但是还能用。
我把粉底液抹到了脸上。
不能哭，哭了就脱妆了。
得遮住巴掌印。
不能丢人。
3.
同桌一如往常羡慕地看着我说，
“真真，你今天好白啊，好羡慕你父母让你化妆。”
我笑笑不说话。
每天上学这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我可以被人羡慕，拥有虚假的幸福的家庭。
可以当一个正常人。
我要努力学习，好好生活。
等考上大学就好了。
这是楼上奶奶告诉我的。
原先，每次挨打我都会反抗。
然后闹得屋里的东西满地掉，打一架人尽皆知。
后来，楼上的张奶奶再见了我就会给我点好吃的。
有时候是一个布娃娃，有时候是一个糖。
在晚上，我偶尔会有机会逃出去，偷偷去奶奶家呆一会。
我看着张奶奶孙子的照片，我问她，
“为什么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呢？”
张奶奶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
“有的父母啊，就是不爱孩子，但是这不是孩子的错。”
“孩子啊，你好好读书，努力生活。”
“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
“我考上了大学就可以不用挨打了吗？”我问她。
“是啊，你还可以交很多朋友，甚至可以谈个恋爱，可以喂喂校园的小野猫......”
我就这么在奶奶怀里睡着了。
所以，我每次挨打就在想，我得熬过去，等我考上大学就好了。
每次成绩下滑一丁点。
我爸妈就会24小时盯着我。
放学也回来接我。
平时上学，我只希望再晚放点学。
可是今天我不愿，我害怕我的父母万一等不及，今来接我。
然后把我残破的家庭暴露在大家面前。
4.
“那两位家长！不要在走廊跑！”
听见外面的声音，我心里一慌，我怕是我的父母。
一会，我的爸爸妈妈闯进了班级，一眼就看到了我的位置。
“你个不要脸的，你勾引人？”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爸已经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拎出了座位。
我紧紧地握着他掐着我衣领的手，
“求求你爸爸，不要在这打我。”
我的声音抖得都要说不完一句话。
同学们的眼光几乎要把我刺穿。
“妈的，敢勾引人，还他妈要面子？我老李家什么时候教出过你这样的闺女！”
我妈妈也在一旁说，
“还好意思说化妆是为了遮巴掌，就是勾引人来了。”
我爸又是一脚踢到了我的脊柱上。
我感觉到我最后的自尊，最后一点做正常人的可能正在坍塌，破碎。
我躺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他，扯着脖子喊,
“你老李家能教出什么东西！天天只知道打人喝酒！你就是个垃圾废物──”
“放屁！”我爸一脚踢到了我的脸上。
我的眼眶生疼，脸颊也在发热。
我拱起了身子。
不再反抗，把头紧紧地埋在怀里。
考上大学就好了。
5.
今天看自习的是一个志愿的学生家长。
他站了一会，看保安愣住了，便上前制止。
“这位家长，你这么教育孩子是不对的。”
“呸，”我爸朝他吐了一口吐沫。
“棍棒底下出孝子你懂不懂，我家孩子年级前五十，你家孩子排多少？”
那家长张了张口，没说话。
“跟我学着点，就得这么教育，”他示范似的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