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妈妈,我想好了,我要把户口本迁回皖南。”
1985年的冬夜,温冉缩在黑漆漆的阁楼给远在皖南的养母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养母谢芸先是惊喜,而后是担忧。
“你回来我们自然是欢迎,只是冉冉你不是才说你亲生父母这边给你定了门好亲事,贸然把户口迁回来,温家会不高兴的吧?”
不高兴?
温冉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没事的,他们应该巴不得我早日搬出温家。”
她是在三年前被京海温家找回来的真千金。
接她的时候,管家阿公说的天花乱坠,似乎整个温家都因丢了她后寝食难安。
养母泪眼汪汪的把她送走,以为是上京享荣华富贵的。
可等到温冉进了家门,才知道原来温家早就有一位收养回家的大小姐温明珠了。
她的出现,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养妹温明珠害怕她抢了自己的宠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父母嫌弃她乡野出身不比养女有教养,不愿同她更加亲近。
就连这三年来唯一给过她温暖的未婚夫宋柏泽,在大事上也屡屡偏向养妹。
这样的爱她争倦了,也不想再争了。
“我的冉冉受苦了,你再等半个月,等到时越从队里回来,我马上让他来接你!”
半个月吗?挺好,她等得起。
温冉小声的宽慰了养母几句,刚挂断电话,身后的房门就“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这就是你关的禁闭?”
宋柏泽背光而立,冷厉的目光在在看到一闪而过的蓝光后更是掠过了一丝讽刺。
温冉惊颤的往后缩了缩。
阁楼又冷又黑,乍起的灯光让她眼底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湿意。
她很少在外人面人摆出这样示弱的模样,宋柏泽愣了一下,还是很快冷下心。
“温冉,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文工团领舞的位置之前一直是明珠的,这次你不过运气好才碰巧拿到。我让你把位置还给她,这不是应该的吗?”
温冉的眼睫颤了颤。
钻心的苦涩顺着血液流动到了四肢。
她不明白宋柏泽为什么能这么狠心的对她。
从进温家以来,所有人就没看好过自己。
所以,她在自己擅长的舞蹈上废寝忘食的练习,就是希望能在领舞比赛中证明自己。
可她费劲千辛万苦赢得了比赛,温明珠却只用了一滴泪,就惹得宋柏泽逼她将领舞的位置让出来。
但明明,她才是他的未婚妻!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宋柏泽见面,那时她正为文工团面试紧张不已。
初来大城市,她的衣着打扮和其他同学格格不入,跳舞时难免有些拘束。
偏生这时教室外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入,随着音乐,她的状态逐渐找回,顺利进入文工团。
事后,她有意感谢,宋柏泽却主动在教室外等她。
“不必妄自菲薄,你跳的很好。”
他看出了她的窘迫,却只是温和的鼓励她。
隔天,他托人为她送来了练习室最新款的舞衣。
抱着舞衣,温冉的心第一次跳的那么快。
那样在外人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却只在她面前折腰,这如何不让人脸红心跳?
可她忘了,常居研究院的男人为什么会对文工团的舞衣了如指掌?
他在意的,从始至终不过另有其人罢了。
“那就给她吧。”
她的眼神空洞疲惫,就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触及到这样的目光,宋柏泽的心莫名慌乱,他语气缓和下来。
“你想通了就好。冉冉,我也不是硬要逼你,只是这个机会对明珠真的很重要。”
“你知道,明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身为我未来的妻子,她的嫂子,我只能委屈你了。”
温冉扯了扯嘴角。
未来的嫂子。
这么多年,宋柏泽就是像吊着饵的渔夫一样,骗得她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但这次不会了。
宋柏泽不会知道,再有半个月,她就要回家了。
第2章
第二天她早起去文工团。
经过胡同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喝空的汽水瓶迎面砸了过来。
“哈哈,小领舞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不是刚用旁门左道抢了明珠的好位置吗?”
人群中哈哈大笑。
破碎的汽水瓶磕破温冉脸上的肌肤,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温明珠从人群中走过啦,拿出纸巾揉擦她脸颊的伤口。
“你们别这么说冉冉,是我技不如人,冉冉是好心才把名额让给我的。”
她笑的满脸天真,拿纸巾的手却暗下使劲。
残留的玻璃渣被她按压的更加用力。
温冉忍无可忍,抬手就要扯开她的双臂。
“住手!”
抬起的手腕被人狠狠的抓住。
温淮怒气冲冲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早就知道你是乡下养出来的野种,明珠姐不过关心你,你竟想伤她?!”
温冉平静的抬头,割破的脸颊隐隐溢出点点鲜红的血痕。
乡下养出来的野种。
这就是她亲生弟弟对她的评价啊。
还好,她早就已经不对他报什么期望了。
“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温冉放弃了辩解的机会,反正在温家人眼里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温淮愣了愣。
这三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温冉这么轻易的低头。
往常的她总会像一只倔强的小兽一般,无论发生什么总要据理力争。
他心底莫名多了几丝意外的不快。
“你知道错了最好。”
触及到她脸颊上鲜红的一片,温淮别扭的甩开她的手,“领舞这件事要不是你太过张扬,别人怎么会把注意打到你身上?”
“做人啊,还是要像明珠姐那样低调点!”
他话还没说完,温冉就已经捡起书包径自离开了。
她没有注意身后人困惑追随的目光。
相比温淮阴晴不定的态度,此刻,更重要的是她想趁着没人,去交歌舞剧院面试的报名表。
看到她,指导老师很惊讶。
“温冉同志,这事你和家里人商量了吗?你刚刚升任文工团领舞,前景一片大好,何苦折腾去姜老师创办的歌舞剧团呢?”
“再者说,姜老师的歌舞剧团重心在皖南一代,进去就要背井离乡,别的同志可都不愿意呢!”
没有亲情的家,还能算是家吗?
老师不知道,温冉就是看中了皖南这一特点,才执意要参加歌剧团的面试。
换了户口,她也不想再勉强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
“老师,我已经想好了,我一定要参加剧团的面试。”
她态度坚定,结合最近的流言,老师理解了她的处境,收了她的报名表。
了却一桩心事,温冉练功时不由的多待了一会。
晚上回家,不出意外餐桌上全都是已经吃过了的残羹冷饭。
温家家大业大,难道就连一碗热饭都舍不得给女儿留吗?
放在以前,温冉自然是要寒心。
可现在,她却毫不在意的坐下吃饭。
吃到一半,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碗热腾腾的葱丝面。
“这个点回来,饿坏了吧。”
宋柏泽端着面,冰冷的眉眼恍若新雪初霁,温柔的像一幅画。
温冉的筷子顿了顿。
“你做的?”
旁边站着的阿姨率先一步抢过话,“当然,宋先生刚从研究室回来就听说你还没吃饭,这不赶忙给你下了碗葱丝面。”
“这手艺,外人想吃都吃不到!你瞧,宋先生多宠你啊!”
阿姨说的时候,宋柏泽就那样深情款款的站在原地看她。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温冉的反应。只是——
“宋柏泽,你不知道吗,我从来都不吃葱。”
她从小就觉得葱味呛鼻,难以忍受。
温冉笑了笑,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心底还是浮现出了一阵迟来的钝痛。
温家唯一爱吃葱丝面的只有一个人。
他最擅长的菜肴是为谁学的,明眼人显而易见。
宋柏泽温柔的面容出现了片刻的崩裂,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冉冉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去做。”
温冉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每次都是这样,为了让她对温明珠屡屡让步,宋柏泽总是会在第二天“适当”的做出一些情感补偿。
她曾经被这样的亲近迷的欣喜若狂,可一次又一次的偏爱,只会让真正在乎的人冷了心。
现在,她只嫌弃这样的感情脏!
“我吃饱了。”
擦了擦嘴角,她起身预备离开。
一连两天被她这样冷硬的拒绝,宋柏泽心里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等等!”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
“啪嗒”,一匝装订整齐的文件从敞开的背包里滑落。
宋柏泽的目光顿住。
“……迁移事由证明资料?冉冉,这是什么?”
第3章
温冉也被吓了一跳。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如何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
“是文工团要的之前……”
“柏泽哥!”
她的话还没说完,温明珠就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扑进了宋柏泽的怀里。
温冉迅速将资料塞回包中,刚要松一口气。
却看见温明珠忽然脸色大变,看见温冉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妖怪,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宋柏泽发现不对,语气冷了下来。
“明珠,怎么回事?”
温明珠却支支吾吾,“原,原来姐姐也在啊,那我就先……”
她假意离开,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一道乌青色的伤痕。
宋柏泽目光一震,面上顿时带上了薄怒。
“这是怎么搞的?!”
温明珠眼泪欲落不落,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温冉。
“只是和姐姐今早起了一点碰撞……这也是我有错在先……”
“不是我!”
温冉脸色难看起来。
她敢肯定今早和温明珠发生冲突的时候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更别说留下那些乌青的伤痕!
但宋柏泽显然不会信她。
“温冉,让出名额这件事是我让你做的,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对明珠你撒什么火?!”
温冉百口莫辩。
宋柏泽脸色铁青。
“看来三天的禁闭不够,你还得多关几天才能长教训!”
不由分说,他将温冉硬扯进了阁楼。
黑夜漫长寂静,温冉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被打翻的葱丝面还黏在她的裙尾,散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腻味。
只是露出的一小截乌青就能让宋柏泽情绪失控成这样,可她顶着血红划痕的脸却连一个问询都没有。
多可笑,这就是她恋慕了三年的婚约对象。
温冉彻夜未眠,再醒来,她是被温淮强行拉起来的。
几夜冷风吹过,她的大脑重的发疼。
温家全家人在楼下等她。
他们个个穿的西装革履,似乎要参加什么重要的仪式。
一身单薄衣裙的温冉在他们面前,显得像是一个乞丐。
温父眉头皱紧,张口就骂,“一大早去哪儿把自己搞的一团糟!明知道今天是明珠上台汇演的好日子,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温冉扶着门框站立,身体一边轻一边重。
原来,今天就是温明珠上台领舞的日子了啊。
她看着这个眼前和她有三分像的男人,忽然觉得好陌生。
人人都说骨肉亲情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从未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回来的这三年,温冉为了讨好父亲殚精竭虑。
他一个咳嗽,她就四处为他寻医问药。一个文件丢在家里,她能凌晨从床上爬起来亲自跑去公司给他。
可就算是这样,温冉在他心里永远只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温明珠才是自己拿得出手的宝贝女儿。
温明珠撒谎,霸凌,他永远装作看不见。
有时候她真想问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他就不能从一开始就装作看不见?
这个京海,她也不是非来不可。
“我生病了,去不了现场。”
被伤透的心早已成为一捧死灰。
“生病了?!”温母的声音尖利,“我看你现在不是站在这儿好好的吗?找什么借口!”
温冉头重的眼冒金星,耳朵里只能听见几个尖锐的声音。
“温家三代怎么出了你这个嫉妒成性的东西!这个演出你今天非去不可了!”
她被强行拖拽上了车。
开车的人是温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今天特意开了一辆拉风的敞篷车。
“你不是说不舒服吗?这种病吹吹冷风就好了。”
温淮笑的恶趣味十足。
温冉本就头昏脑涨,被凉风一吹,骨头缝里都发着疼。
她感觉自己在云端,想死却又不能死。
恍惚中似乎有一双手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脑袋。
她睁开眼,宋柏泽清冷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
“你这又是何必。”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俯下身,一个冰凉的唇轻轻的盖在了她额前的发丝。
温冉混沌的大脑迟疑的出现了怔愣。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从前就算是她百般讨好,宋柏泽却也总借作风问题只愿牵手。
但就在她已经决定离开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站在她这边?
“满意了吗?”
泠泠如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倦。
“现在,你能别摆出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了吗?”
第4章
温冉浑身的血液都僵了。
宋柏泽,居然觉得自己是为了亲近他特意装出的可怜!
多可恨,她还因为这个迟来的吻有了片刻的心动。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终究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再醒来,她已经被人丢在了文工团的后台。
大约是觉得她是在装睡,丢她的人连条毯子都没给她盖上。
昏睡一场,她的精神好了许多。
她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有个女生跌跌撞撞的从她身边经过,看见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猛地扑了过来。
“温冉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温冉本准备找个角落编排一下面试时的舞步,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是文工团同组的小陈。
“陈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温冉姐,这不是马上要上台了吗?但我昨天吃坏了肚子,这会儿怎么都上不了台了!”
“指导员的性格你也了解,我要不上她肯定要骂死我了!况且今晚现场来了好多大师,也多少也是一个露脸的机会啊!”
她求的恳切,温冉被她最后一句话打动,同意换衣服上台。
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小节,并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是等她站到舞台上,她愣住了。
她竟穿的是领舞的备选舞裙!
混混沌沌的跳完一小节,刚想下台领导就喊了暂停。
“舞蹈整体都很好,但服装分配上我不知道你们组是什么原因,怎么能出现这么喧嚣夺主的情况!”
温冉刚想开口,温明珠抢先一步拿过话筒。
“……是我抢了姐姐的领舞,所以姐姐才想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一切要怪,就都怪在我的头上吧!”
“我没有这样想,只是陈同志说她肚子痛我才替她跳这么一段!”
温冉心乱如麻,她不想在台下大师面前留下一个抢风头的坏名声。
“你瞎说什么呢!”
然而刚刚还笑脸相迎的小陈这会儿倒甩的一干二净,“能够在各位老师面前露脸的机会谁会不珍惜?明明是你趁我去洗手间偷偷上台,这会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到了这份上,温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不过都是温明珠做的一场局。
灯光暗下,成员依次离场。
刚一下台,狠狠地一个巴掌就甩在了温冉脸上。
“孽障!”
舞台下,温父的愤怒有如实质化向她席来。
宋柏泽看向温冉的目光也夹杂着冰冷的寒意。
“你想争风头在哪里不能争,为什么偏要在台上给明珠这样的难堪!”
温冉半张脸火辣辣的。
她本就是一片好心才强撑病体上去替补,这一巴掌下来,脑海中那根绷了半天的弦一瞬间断了。
“就当是我故意下她风头的吧。”
“你们要我怎么道歉?下跪,磕头?还是要我去死?你们说啊!”
她平静的眼底隐隐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
触及到这样的目光,宋柏泽眼睫微动,莫名有些心慌。
相处三年,他从未见过温冉这样决绝。
“你装什么啊?本来就是你做错了,搞得还一副我们欺负你的样子!”
温淮从后面挤过来。
“像你这种没规矩的野种,真以为说这几句狠话我就会心疼?告诉你,别做梦了!”
“你要真能哪天死在外面,我还会给你拍手叫好!”
温冉胸口痛的不能呼吸。
……拍手叫好,是吗?
没关系,她马上就要如他所愿了。
温冉张了张嘴,刚要说点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后台安静了一瞬,一声惊呼突然从人群中爆发。
“来人啊!宋先生晕倒了!”
第5章
宋柏泽是心脏病突发引起的晕厥。
温家全家人都在外面等着。
医生手术室出来,急切发问,“病人情况危急,需要大量输血,你们这里有没有配型的亲人?”
温明珠第一个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来献血!”
旁边人都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人群中,唯有温冉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微笑。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宋柏泽在皖南出现意外,是温明珠及时相救才得以活命。
但只有她知道,温明珠,不过是一个小偷!
她压根不是什么稀有血型。
当年在皖南,是她见义勇为救了宋柏泽。
结果趁她昏睡,温明珠不仅先一步抢了她的功劳,甚至还赢得了成为温家女儿的机会!
因果循环,何其可笑?
温冉不想在这里多留,起身离开。
然而才刚走了两步,身后一股大力猛地拉扯住她。
“别动,跟我去献血!”
温明珠站在身后,眉目中隐隐露出几分不耐。
“整个温家只有你和宋柏泽是稀有血型,这么多年你又不是第一次献,装什么糊涂?!”
温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柏泽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这件事整个温家都知道。
可没有人知道,每次像个抽血泵一样默默奉献的人,是她。
“你答应的事,为什么让我去?”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反驳,温明珠愣了愣。
“难道你不想救柏泽哥吗?”
温冉心抽痛了一下。
还是这一句。
这么多年每次到了救人的生死关头,她都会拿人命说事。
刚回温家的时候,她想揭穿温明珠的谎言。
可还没见到温父就被狠狠拦下。
温明珠在她面前趾高气昂,“这时候拆穿我,你的书还念不念了?”
她说,“文工团每月道具服装费那么贵,不帮我,谁给你交钱?”
“反正你献不献血家里人也不会在乎,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
多可笑,身为温家真正的大小姐,居然要向一个赝品伸手要钱。
心口的绞痛在胸腔中翻涌。
“不去。”
她坚定的拒绝。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拒绝,温明珠怒火中烧。
“你在这儿拿什么乔呢!问你一句不过好心!你真以为我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温明珠招了招手,不知从哪儿来了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
三下五除二,她就被连拖带拽的扯进了医务室。
吸管大小的针头毫不迟疑的扎进,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愈发疼痛难当。
温冉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身上只有一个残留的血口证明着一切的发生。
她晃晃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关系的,只剩三天,只要她面试完姜老师的剧团,她就可以离开了。
她再也不会受这样的磨难了!
她本来想打车回家,可是饱受摧残的身体连站起来都费劲。
她用公共电话给闺蜜楚芳打了个电话。
“不是,温家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看到温冉身上的伤口,楚芳心疼的直掉眼泪。
温冉支离破碎的心头一次有了几分暖意。
楚芳是她在京海唯一的朋友。
当初她在街边偶遇低血糖的楚芳,不过好心帮她买了一碗汤面,她就从此将她视为救命恩人一般感激。
而反观温家那几个,她为他们呕心沥血却连一句好都听不见。
“没事的,芳芳。”
温冉安慰的摸了摸她哭红的脸,“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保管一些带不走的资料。”
她知道,有献血这层关系,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明目张胆的离开。
她的东西不多,但是其中有不少耗尽心血编撰出来的舞步。
这些东西,她不想留在温家便宜了温明珠,送给楚芳倒是正好。
但楚芳更加紧张,“冉冉,你要走了吗?”
她眼眶都红了,显然是不舍到了极点。
“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能!”
温冉笑开,“傻子,我是回家又不是死了。”
她抬头看向黑雾般的天空。
临别前,她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
第6章
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
屋子里灯还没关。
温冉刚走进门,一杯茶水迎面就朝着她砸了下来。
“跪下!”
温父面含薄怒,“你妹妹为了献血辛苦一整天,你倒是潇洒,不知道和哪个狐朋狗友鬼混到现在!”
极度缺血的大脑一片昏沉。
温冉没说话,伸手摸了摸额角。
一串鲜红的血流顺着发丝缓缓流淌了下来。
“她当然潇洒!毕竟每天只用写写画画就能抢下一门好亲事,谁还能委屈过她?!”
温淮嘲讽的声音传来,他抬起手,忽的扔下一本破破烂烂的草纸。
温冉瞳孔猛地一缩。
准备参加歌舞团面试的作品被人像垃圾一样甩在客厅最中间。
她的语气徒然升高。
“你们进我房间了?!”
温淮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更是恼怒,“你叫什么这么大声?!”
“是,我是进你房间了,那又怎样?!我要不进去还不知道你整天在外面鬼混些什么!”
“这种破烂,也只有你会当个宝!”
破烂?
温冉看着自己熬了无数个日夜创造出来的东西,眼眶红的快要滴血。
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抓紧,温冉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冉冉,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一直没说话的宋柏泽莫名有些心慌,他站起身想要扶住温冉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被一把甩开。
“滚!”
既然一开始选择了站在温明珠那边,那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温冉跌跌撞撞的冲出家门。
她去了文工团最近的一处废弃工地。
几天以来无人倾诉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流露,
“妈妈哥哥我好想你们啊”
温冉在寂静的夜里嚎啕大哭,难过的哭晕了过去。
再醒来,却是被翻滚的热气烫醒的。
废弃工厂不知何时竟燃起了熊熊大火!
沸腾的浓烟蒸的她喉咙嘶哑,正要飞奔出去求救,唯一的出口却被一个人挡了下来。
“温冉,你想去哪儿?”
温明珠那张娇俏的面容在火焰中更显狰狞。
“你发什么疯?!”
饶是经历了这么多,温冉也没想到温明珠竟会做到这一步。
“杀人纵火,在法律上是要判死刑的!你想坐牢吗?!”
温明珠捂嘴笑开。
“谁说我要杀你?”
她娇笑着把手中的汽油撒的更足了点。
“你不是喜欢跳舞和我抢风头吗?可是我听说身上有了疤痕的人文工团就不会再要了。”
“你放心,温家人和警察马上就到,我只要你身上留下一点点的伤疤,保证不会伤了你的性命。”
脚下沸腾的热气疼的温冉浑身颤栗。。
眼看着温明珠转身想要关上厂房大门。
一根钢柱不知怎么突然倾斜。
温明珠面色大变,慌乱中尖叫出声。
“柏泽哥!”
一道白色的人影闯了进来。
“冉冉!”
钢柱砸下,温冉似乎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她强忍着身上撕裂的疼痛睁开眼睛,却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颤抖的抱起倒在门边的温明珠。
“冉冉,你再撑一会!我救完明珠,就来救你……”
第7章
“滴滴滴。”
意识复苏的时候温冉只能听见心电仪滴滴叫唤的声音。
浑身都是痛的,她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工厂失火,不小心波及到了附近的民居,医院此刻人满为患,只挤得出一间手术室。
温冉和温明珠,二者只能择其一。
迷迷糊糊的,她听见医生焦急的声音。
“医院手术室五分钟内就可以腾出来,到底救谁你们家属考虑好了没有?”
时间紧迫,医生只能简要说明病情。
“两位同志一位手臂局部烧伤意识清醒,另一位吸入浓烟过量意识不清可能伴有失血性休克,综合来看我更建议你们选择温冉同志;等下一间手术室腾出来至少要三十分钟,很可能就错过黄金抢救时间,病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当然是救我,我才不要留下这么难看的疤”
温明珠不耐烦的抬头看了医生一眼,就转过去看手臂上的伤
医生刚离开病房,宋柏泽就替温冉和温明珠缴费回来,
“怎么样明珠,医生怎么说”
“柏泽哥,医生刚才说姐姐有点轻微脑震荡,我的这个烧伤必须马上植皮,不然就留一辈子的疤;可是现在只有一间手术室怎么办呀,要不先救姐姐吧”
温明珠眼珠转了转,一下子倒在了宋柏泽的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柏泽哥,我以后是不是跳不了舞了……”
宋柏泽的手臂僵在原地,“怎么会。”
温明珠抬起头,红红的眼眶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宋柏泽。
“团里都规定了,身上有瑕疵的人都会被退档,以后我当不了领舞,再也不能让你们去看我的巡演了!”
匆匆赶来的温淮刚进门就听到了这话,一下子急了。
“宋柏泽!明珠可是为了救温冉才受伤的,你怎么能毁了她舞蹈家的梦想!”
“我怎么会想毁了明珠!”
宋柏泽有些迟疑的忘了眼病床上的温冉,
“只是明珠烧伤的面积有些大,要想痊愈最好还是连带着做一个植皮手术。但现在找......”
温淮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既然这样,不如把姐姐也推进去,反正她后背的疤都那么大了,再植点皮给明珠也不影响。”
“毕竟是温冉自己要跑到那种地方去,明珠要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被烧伤。”
温明珠眼巴巴的望向宋柏泽。
心底摇晃的天平终于在这一刻产生了倾斜。
宋柏泽揉了揉眉心,终于下定决心。
“那就先救明珠,温冉的手术我再来想办法。”
躺在床上的处在昏迷边缘的温冉还在凭着一口气硬撑,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被拧紧的心脏痛到快要窒息。
她也是文工团的一份子啊!
所有人都知道温冉的梦想是成为舞蹈家,可为什么没有人问问她?!
难道她就只配躺在床上做一个不会说话的献血工具,就连身上一点完整的皮也不愿意留给她吗?
“宋,柏,泽......”
用尽最后的力气,温冉伸手死死的抓住宋柏泽的衣角。
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命体征在迅速流失。
“求求你,救我。”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气音。
什么温家的宠爱,什么姜老师的舞团,她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
她现在只想能够活下去!
抓紧的手指却被人一根根的掰开。
“温冉,你再坚持一下。”
宋柏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目间夹杂着几分不忍。
“你只是意识不清醒,晚点做手术也不会有事的。”
“明珠为了舞蹈努力了这么多年,你就让让妹妹,她可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温冉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拼命的伸手想要抓住床头的病历单。
那上面有她和温明珠的诊断报告,只要宋柏泽看一眼,就一眼,他一定会选择她!
可是宋柏泽只是冷漠的捂住了她的眼。
“冉冉,你累了。”
他挥了挥手,有医务人员将带着安定成分的药水打进了她的身体。
温冉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这一切。
可是世界越来越模糊,直至眼前一片漆黑。
终于,病房再度回归了原有的寂静。
宋柏泽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温冉平静的睡颜,眼皮猛烈的跳动了几下。
没关系的,他已经动用人脉联系了医院的领导,不到半小时就可以给冉冉挪出一间手术室。
只要委屈她最后一次,以后,他一定用一辈子对她好!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宋先生,我先把温同志带去做一个检查。”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房门。
宋柏泽心底焦躁,并未多看就点了点头。
也正是这样,他没注意到来人眼底那一片冰冷的恨意。
推着温冉走出病房,那人摘下口罩。
有医务人员前低声汇报。
“谢团长,一切都处理好了,温同志会被伪装成医疗事故去世。”
第8章
温明珠的手术很顺利。
从手术室出来,她身边立刻围上了一圈亲朋好友。
“都是温冉闯的祸!自己任性就算了,平白无故还要连累身边人!现在工厂附近的局面都被连累,抓她去坐牢也说不准!”
这是温淮的抱怨。
“真是造孽!早知道她这么会惹事,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找回来,霍霍我们一家人,还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在一众讨伐声中,唯有宋柏泽心神不定。
他站在温明珠身后,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望向“手术中”那三个鲜红的大字。
温冉为什么还没出来?
他不是已经在第一时间安排人把她送进了手术室,为什么手术还没有结束!
“柏泽哥。”
温明珠娇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医生说做完手术不能吃辛辣肉食,一会儿你陪我吃顿素菜好不好?”
她有自信,一旦她摆出这幅撒娇的语气,宋柏泽一定会答应她所有的请求。
可这次,宋柏泽却推开了她的手。
“明珠,你自己去吃吧,我在这儿等冉冉出来。”
温明珠愣住。
这还是宋柏泽第一次这么坚定的拒绝她。
张了张嘴,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术室前的红字忽然灰暗了下来。
“谁是温冉的家属?”
戴着口罩的医生从门里出来。
宋柏泽第一个从位置上站起来,“你好,我是。”
平日里无数精准数据路过手都不会抖的男人,在这一刻,心跳的速度竟然快了两拍。
“经过全体医务人员的努力,很遗憾……我们没能救下温冉同志。”
宋柏泽的大脑猛地传来一阵嗡鸣,仿佛是在一瞬间失聪。
前所未有的恐慌一下子落到了他的心头。
什么叫……没救下?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吧?我姐姐明明受的是轻伤,怎么会没救下来?!”
反应最大的竟然是刚刚还在冷嘲热讽的温淮。
十几岁的少年根本藏不住事,本能的,他抬脚就要往手术室里冲。
医务人员手疾眼快将他一把拉住。
“这位同志你要讲道理啊!我们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们,温冉同志脊柱和脊髓损伤,同时伴有失血性休克,如果不及时抢救一定会出现生命危险。”
“是你们一定要选择优先救治温明珠同志的啊,这我们也是尊重家属的决定!”
失血性休克?
宋柏泽的身体猛地晃了晃。
下意识的,他看向了目光闪躲的温明珠。
是她告诉自己温冉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至于危及生命,他这才会选择优先将医疗资源给了温明珠。
可是现在,为什么死的会是温冉?!
“温……”
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想要问个清楚。
但才起了个头,一把携带着浓浓怒意的拳头就狠狠地砸了下来。
“宋柏泽!你凭什么害死我姐?!”
温淮色苍白,下手却没有半分收敛。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愤怒。
明明,从前她在的时候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个手段频出的亲姐姐。
可在得知到她死讯的那一刻,心底的恐慌竟转化为了一股说不清的怒火。
宋柏泽不是她的未婚夫吗?!为什么没照顾好她?!
宋柏泽被那一拳打的踉跄了几步。
他怎么会想害死温冉!
从头到尾,他都是将温冉视作自己未来的妻子!
他不明白,温冉怎么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呢?她不是最爱他了吗?
以前开玩笑讨论生死的时候,她曾说要走在他后面。
她说,“因为最后离开的人会最痛苦,我舍不得你受苦。”
可现在,她怎么会因为这场小小的意外,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人间!
“柏泽哥。”
温明珠努力压住嘴角扬起的微笑。
“你也不要太伤心,姐姐走了不是还有我吗?”
“我嫁给你,也是一样的。”
第9章
宋柏泽的脸色猛地冷了下去。
“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就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温明珠吓了一跳,“温冉姐没回来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宋温两家自小结下娃娃亲,谁来结不都是一样的吗?”
她小心翼翼的过来抓住宋柏泽的手。
“柏泽哥,和我一起回到曾经,不好吗?”
回应她的却只有宋柏泽冰冷的嗤笑。
“温明珠,你是温家女儿吗?”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只是把你当妹妹,你一个赝品害死了真正的明珠,现在还有脸和我谈婚约?”
温明珠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
宋柏泽却不再理她,起身下楼直奔医院总台。
他还是不肯相信温冉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在没有见到尸体之前,这些人说的一个字他都不会相信!
他想,冉冉一定是生他的气了,所以才故意躲起来。
没关系的,这很正常,这些天他的确疏忽了冉冉。
但只要上天给他一次亲眼见到冉冉的机会,不管是什么样的惩罚他都甘愿接受!
眼看宋柏泽出去的身影,温淮紧跟着就要追上去。
只可惜他才迈出一条腿,就被温明珠死死的抱住了手臂。
“阿淮,柏泽哥不要我了,难道你也要丢下我吗?!”
温淮的身影顿在了原地。
“明珠姐,事发突然,我只想去看一眼……”
“撒谎!”
温明珠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温冉明明消失了,她和身边人的距离反而拉远了。
眼见温父温母打饭离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她索性也不装了。
“你和你姐一样,都是不受控制的贱人!”
“回家就回家,为什么偏偏要抢我的风头,为什么要让我的未婚夫爱上她?!表现的愚笨丑陋一点有那么难吗!”
她疯狂撕扯捶打着眼前的温淮。
温淮被她吓住,惊恐的往后退了半步。
“还跑?!你也是个养不熟的小贱人!”
温明珠沉着脸,“刚刚的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要是敢向爸爸妈妈告状,我就把你欺辱亲姐的丑事登报发出来。”
“你不是还想考大学吗?到时候你看有没有大学敢要你!”
温淮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小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温柔有加的姐姐居然会露出这样狰狞的面容。
温冉,是不是一直以来……我都做错了?
而那边,宋柏泽被医务人员一路带进了太平间。
踏进那片阴凉的地界,他的心忽然了一阵恐慌。
和医务人员对峙的勇气好像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了。
在看到那道被白布包裹的人影时,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好像,真的失去温冉了。
“冉冉……”
宋柏泽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全红了。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走来,
他颤抖的伸出手,想要继续掀开那抹白布。
但在即将触摸到面部时,猛地停了下来。
“先生?”
身旁的工作人员疑惑的询问。
“今天就到这里吧。”
宋柏泽的手猛地将剩下的白布盖了回去。
他承认,这一刻,他怕了。
他害怕掀开那块白布所面临的现实。
宋柏泽终究还是走了。
他把自己喝的烂醉,迷迷糊糊走到了温家。
屋子里没开灯,他抹黑进去的时候把阿姨吓了一跳。
“宋先生,这么晚过来怎么不开灯啊?”
他愣了一秒。
“温家晚上灯向来不是不关的吗?”
他分明记得,每晚过来,客厅都会有一盏莹黄色的灯火。
“啊,您说的是温冉小姐留的那盏灯吧!”
阿姨恍然大悟,“仅剩的那盏灯是温冉小姐怕您夜晚过来看不清屋子,每次听说你要来,特意给你留的。”
宋柏泽僵在原地。
阿姨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表情,感慨片刻,忽然发问。
“说了这么多,温冉小姐呢?她没有和宋先生一起回来吗?”
“她……还要再玩几天。”
不知道为什么,卡在喉咙里的话转了个弯,忽然变成了另一番说辞。
意识再度回笼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温冉的卧室。
温冉的东西少的可怜。
这和他想象中的温冉完全不同。
在他的印象里,温冉应当是张扬跋扈的,面对自己鸠占鹊巢的假妹妹,她应当集万千宠爱集一身,狠狠磋磨欺压。
可现实是,他拉开衣柜,里面除了几套洗的发白的衬衫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又拉开了几个抽屉。
可里面仍旧是空空如也。
唯一一个用布包裹的整整齐齐的,是一件已经落了款式的舞蹈服。
宋柏泽怔住。
他知道,这是他送给温冉的第一件礼物。
从前,他从未见她穿过。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她不喜欢,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她是舍不得。
汹涌的情绪像波浪一样一齐向他涌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前就没有想过要多了解她一点?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叮咚”
忽然,书桌的抽屉里传来一阵消息提示音。
温冉离家那天太过匆忙,手机竟是放在了温家。
宋柏泽像是找到救星一样激动的点开。
发信人备注为楚芳,似乎是温冉在外面的朋友。
“冉冉,姜老师的剧团面试你怎么没来?”
宋柏泽从未听温冉提起过姜老师的剧团。
“什么剧团?”
他有些奇怪,小心翼翼的打字想要套话。
可对方似乎发现了些许端倪,发出去的消息恍若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正准备退出的时候,一张血液机构的鉴定书猛地跳了出来。
第10章
温冉竟然是稀有血型!
宋柏泽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报告单。
他分明记得,温家每年体检报告里只有一位温家人是p型血。
如果温冉才是稀有血型的拥有者,那么温明珠是什么?!
从前为他输血救命的究竟是谁?!
他疯一般的驱车去了医院。
一脚踹开病房门,温明珠还在医院享受体贴的照顾。
被他吓到,她手中的苹果滑落在地。
“柏泽哥,你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她的衣领就猛地被人提起。
“温明珠,你到底是不是稀有血型!?”
宋柏泽发丝散乱,衣领半开,整个人都裹挟着一层深冬的寒。
温明珠连呼吸都不畅,费力的挣扎了几番,仍抱有一丝侥幸。
“柏泽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柏泽冷笑一声,早就料想到她不会承认,伸手要拿床前的病例单,温明珠却紧张的一把扑了过去。
“你让开!”
温明珠死死的压住手底下的病历单,眼角都急出了眼泪。
她知道温家人看不懂病例所以放松了一刻,并未找人更改信息。
但百密疏于一漏,温明珠怎么也没料到宋柏泽居然会杀了个回马枪。
她如今在温家安身立命的基础都是这个稀有血型的救命之恩,怎么愿意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但宋柏泽没有耐心继续和她演过家家了。
他只要一想到被这个女人骗了这么多年,心底的火就熊熊的燃烧。
“温明珠,你再给我继续耍花样,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给温冉偿命!”
宋柏泽一手猛地抓住她的后脖颈。
比刚才强烈百倍的窒息袭来,温明珠的身体剧烈的抖了抖。
“救,救命啊!”
她费劲最后的力气吼出了声。
刚巧,为她拿手术清单的温母踏门而入,看到眼前的场景,魂魄差点都吓飞了。
“柏泽!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她扑过来紧急扯开了宋柏泽的手。
温明珠这才有了一息喘息的空间,躲在温母身后疯狂的喘气。
“伯母,温明珠她根本就不是稀有血型!”
“你让开!让我和她说清楚!”
宋柏泽目眦欲裂,看向温明珠的眼神里全是浓浓的恨意。
温母被这话吓了一跳,
“柏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您要是不信的话,让她把病历单拿出来就清楚了。”
宋柏泽目光冷厉。
温母的表情有了几分迟疑,但温明珠眼见不对,立刻从后面抱住温母的腰身。
“娘!你要相信我啊!”
一句话,让温母的神色再度坚定起来。
她一贯是个要面子的女人,温明珠被她宠了十年,她绝对不会在一个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败!
“宋柏泽,我们家的家务事还是不劳你操心了,请回吧。”
宋柏泽不敢置信。
明明证据就摆在眼前,温母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选择了无视。
宋柏泽带着满身怒火而来,却只能铩羽而归。
他疲惫的驱车在城里转悠。
不知怎的,他又转悠到了文工团的门口。
院门口年轻的女孩嬉闹着从门里出来,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曾经的温冉。
她总是那样慢吞吞的,不疾不徐的跟在人群最后面。
他来接她们放学的时候,总是会被温明珠蛊惑着去吃临街的老冰棒。
“姐姐那么慢,一会儿再回来也没事!”
为什么,当时就不愿意多等等她呢!
他捂住了脸,无声的泪水在手心肆意流淌。
恰在此时,两个女同志嬉闹的声音从窗口传进。
“诶!姜老师的剧团你去面试了没?听说就在今天面试呢!”
第11章
姜老师?
宋柏泽的神色一敛。
冥冥中那根错乱的丝线被他再次抓住。
宋柏泽没有丝毫犹豫的下车,直奔文工团办公室。
“姜老师的剧团?我有印象,温冉同志的确向我递交过面试的申请表。”
指导员对温冉记忆很深。
“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她这种好苗子会愿意离开文工团。”
宋柏泽愣住。
“温冉……要离开文工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