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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男友前程,我对别人自荐枕席

我从没在那样亮的灯光下脱过衣服。硕大的顶灯自上而下将我照得无所遁形,连灵魂仿佛都被烙印上轻贱的意味。只因为我失手打翻了酒

我从没在那样亮的灯光下脱过衣服。

硕大的顶灯自上而下将我照得无所遁形,连灵魂仿佛都被烙印上轻贱的意味。

只因为我失手打翻了酒杯,弄脏了富家公子的裤脚,他便这样侮辱我。

众人兴致缺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戏码,但眼中的轻蔑依旧如刀落在我身上。

我攥紧拳头,看向座位正中那人。

邵仲山,正是我今晚的目标。

他捏着酒杯浅浅饮了一口,侧头听旁边人说话,目光却沉沉落在我身上。

看不出喜怒或兴味,同看桌上的果盘没有两样,却始终没有挪开。

角落里有人动了一动,程亦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啪嗒”一声,如同发条钥匙插进了八音盒,旋转两下,便将其上的假人瞬间驱动。

我抿了抿唇,将滑落手腕处的披肩扔在地上,抬手摸上背后的拉链。

抹胸紧身裙是按照我尺寸定制的,量身前我还饿了两天,穿在身上严丝合缝,操作艰难。

时间流逝,众目睽睽,难堪犹如一只大手逐渐扼紧我的喉咙,手指开始发颤。

最后还是邵仲山解救了我,“别在那站着了,过来坐吧。”

此话一出,室内有短暂的寂静。

富家公子面色悻悻,“既然邵总开口了,那我自然没话说,权当被狗咬了。”

他犹自笑着,身侧两人却已然变了脸色,就连程亦明都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邵仲山果然顿了一瞬,将酒杯放到桌上,收回手时随意落在了我赤裸的大腿上。

语声平淡,却莫名渗出凛冽寒意,“怎么好让陈公子受损失,自然由我替她赔给你。”

富家公子面色剧变,才意识到邵仲山帮我解围并非是善心大发,而是动了别的心思。

“邵总,我不是……”

邵仲山摆摆手,缓慢站起身,垂眸问我,一副绅士温柔的做派,“要跟我走吗?”

简单一句话,却不只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周围人目光落在我身上,有惊异也有艳羡,却几乎都已笃定了我的回答。

邵仲山是业界龙头邵氏的准继承人,最年轻的掌权者,资本背景雄厚,相貌和能力都拔尖。

向他自荐枕席的人不在少数,但成功者却无一。

不是他多么禁欲清高,而是他心里有位放不下的白月光。

他的皮夹里常年装着一张女生的照片,见过的人寥寥,却传得众所周知。

我猜应该和我长得很像,所以我才能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克制住看向程亦明的冲动,我对着邵仲山点点头,站起身挽上他的手臂。

经过拐角时,膝盖不慎撞到桌角,猛地向前摔去,却被人从后扯住了手肘,又迅速放开。

眼前一晃而过的是碎玻璃的尖锐锋芒,转过头却看到程亦明晦暗的眼睛和蜷缩的手指。

邵仲山也跟着我看过去,同程亦明点了点头,带着我离开。

直到被幽凉的夜风吹透半边身子,我才想起自己忘了带走那件披肩。

作为顶级会所,哪怕是服务员的制服也是极精致的,拿去卖或许也能换来一个月的饭钱……

肩上骤然一暖,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邵仲山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毯子披在了我肩上,应该是新的,还有淡淡的羊毛味。

我下意识朝他身上看了一眼,听到一声低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你吧?”

“不敢,我没有这么想。”

“没什么不敢的,但是做人不能太蠢,对吧?”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只能沉默以对。

任凭他是贪色或者粗暴,我都有信心能应付,偏他是清淡疏离甚至礼貌的,倒让我无从下手。

上车时甚至主动给我开了车门,我看到旁边的司机面色明显一变,在邵仲山报出地址后,看我的眼神瞬间恭敬起来。

我却因此更加紧张,手脚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放,还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音吓了一跳。

邵仲山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微微点头,“看吧。”

我应了一声,打开手机,是程亦明发来的消息。

“别畏畏缩缩的,他不会喜欢。”

“你刚才为什么要出手扶我,万一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怎么办?”

半晌之后他才回,“怕你毁容。”

“那样倒好了,没有这张脸我便没了用处。”

“那你弟弟便也没了活路。丛芷,说话前最好想想清楚,以后应对他更是!”

我深吸口气,没再回复,将对话框删除,却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汽车最终在一家中式庭院的门口停下。

矮小的木门上镶着门环,精致古朴,檐下挂着一盏灯,被夜风摇出缠绵光影。

院内花木郁葱,灯光顺着石路延伸到远处,逐渐模糊成一团雾。

此番踏入,前路未知。

我却别无选择。

认识程亦明是在一年前,当时我正在一家洗车店兼职。

按说以他的身家不可能来这种小店,但他那天恰好在附近办事,车胎又恰好被小狗给尿了。

洁癖如他,只能就近清洗。

所以我时常在想,我和他确实是有一些缘分在的,只不过是孽缘。

程亦明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眯着眼将我从头打量到脚,目光直白到冒犯。

我心头怒起却只能装作没察觉,僵硬着手脚加快速度。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突然接到了邻居的电话。

沈佑又犯病了,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我慌忙扔下抹布,同老板告假,不出意料被拒绝,只得在老板的呵骂声中辞了职。

程亦明从座椅上起身,“我送你。”

情急之下我顾不上思考其他,只是连声道谢,上了他的车,也就此改变了人生轨迹。

我做了程亦明的情人,因为我必须要救沈佑。

十二岁那年父亲与继母重组家庭,我和十岁的沈佑成了法律上的姐弟。

继母是个慈悲的苦命人,几乎丢了半条命才从家暴的前夫手下逃离,始终没放弃自己的儿子。

不久后父亲因病去世,她也没放弃我这个没血缘的女儿,受尽苦累拉扯我们两个长大。

眼看着我就快大学毕业,终于有能力报答她了,她却在一次外出中发生了车祸。

继母将我护在身下,当场死亡;沈佑头部遭受重创,连续做了三次开颅手术。

我幸运躲过一劫,看似毫发无伤,内里却已支离破碎。

巨大的痛苦从空洞胸腔漫出,如同无数荆棘爪牙日夜撕扯着我的血肉,让我痛不欲生。

我却只能强打着精神,处理继母的后事,借钱给沈佑治疗。

直到沈佑苏醒,还来不及欢欣,就又陷入了更大的灾难之中。

沈佑患上了继发性癫痫,时常发病,思维和行动能力也都严重受损,需要人看护。

我退了学,一边照顾沈佑一边打工赚钱,再苦再脏的工作我都干。

累得狠了就抱着沈佑哭一场,看到他身上磕碰烫摔的各种伤痕再哭一场,然后睡一觉,天亮了再继续。

攒上两个月钱,就送沈佑去医院做一个疗程的复健。

哪怕只有很低的概率,哪怕遥遥无期,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康复如初。

沈佑怕拖累我,不止一次想过要放弃,被我哄着骂着才坚持下来。

但断断续续的治疗效果甚微,近两年更是有恶化的倾向,有几次差点出大事。

医生建议住院进行长期治疗,但我根本凑不出医药费,只能一直拖着。

所以当程亦明提出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别说是我这个人,就是我这条命、全身的器官,都可以拿去卖,只要能换来钱。

很快,沈佑就被安排住进了最好的私立医院,还有专业团队负责。

我跟他道别后,跟着程亦明回了他的别墅,别墅坐落在半山腰,很适合金屋藏娇。

显然程亦明也是这么想的。

除了一个月可以去看一次沈佑之外,他不让我出门,只让我在家学习。

品酒、茶艺、珠宝鉴赏、插花、穿搭……种类繁多,唯独取悦男人的技巧不许我学。

他并没碰过我,甚至都很少来,似乎将我遗忘在了这座空荡华丽的牢笼之中。

我轻松的同时又觉莫名,但我不敢问,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时间久了闲得无聊,我便找了些花在院中种下,浇水授粉,精心侍弄。

程亦明第三次来时,正是第一朵花开之日。

我蹲在旁边看,闻到酒味才骤然回头,他踉跄的脚步已然踏落,被我伸手挡住。

痛呼声中,程亦明醒过神来,沉下脸拉起我回屋,翻出药膏擦在我破皮红肿的手背上。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那破花比你手还重要?”

我抿唇,“它才刚开……还没给你看过。”

程亦明微怔,像是突然熄火的炮仗,没再说什么,当夜却主动帮我洗了澡。

带着薄茧的手掌游走过我全身,酒意丝丝缕缕氤氲在潮湿的水汽中,熏得人头昏脑胀。

我看到程亦明憋红的眼尾和急促的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最终又缓慢放下。

他依旧什么都没做,将我抱到床上后就独自回了卧室休息。

那时我便知道程亦明是个狠人——能够对抗本能和欲望的男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后来程亦明来得多了些,大多数时候都醉醺醺的,趴在马桶上吐得撕心裂肺。

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很有钱,但过得似乎并不尽如人意。

时常接到来电,对方像是长辈,对他口无遮拦地斥骂,用词污秽不堪。

他面色不变,显然已经习惯,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是蜿蜒丑陋的伤疤。

我假装不知道,只是剪来几支盛开的花枝为他插瓶,故意磨蹭着时间同他讲些无聊的闲话。

他一般都不会理我,直到某次突兀握住了我的手,像是再也无法承受一般,吐露了他的困境。

原来他是程家的私生子,父亲让他当牛做马地卖命,却又不真心接纳他。

他越想证明自己就越被打压,才知道父亲只是要他当嫡子上位的垫脚石。

那些痛和恨在天长日久中将他磋磨得脆弱又孤独,颤抖着吻上来时竟然带了泪。

冰凉湿润在我唇上一触即离,却如火焰一般灼痛我。

我知道那是心疼,但我只能攥紧拳头,生生忍住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程亦明心情都很不错,不忙的时候还会陪我一起养花。

眼神专注面容平和,似乎也在借由这些沉默却坚韧的生机来做短暂的逃避和解脱。

某夜突降暴雨,等我惊醒后跑出去时,程亦明已经在弯着腰给花枝做固定了。

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他不时抬手抹一把眼睛,在脸上留下泥土,又迅速被大雨冲刷掉。

我愣愣看着,恍然惊闻有轰隆雷声由远及近,许久之后才发觉,那竟是我的心跳声。

隐秘情意如同雨后的野草疯长,被我小心翼翼地藏于忐忑憧憬之中,伪作一场缥缈春梦,最终还是被程亦明亲手打碎。

“邵仲山手段了得,但心机深沉又极难接近,对我这种私生子更是不屑一顾。”

“所以我需要你去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女人,取得他的信任,为我办事。”

“这也是我当初带你回来的目的,如今时机已到,我会安排好一切,你照做就行。”

程亦明背对着我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半边脸颊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明明挨打的是他,我却像是被无数拳脚砸在全身一般,僵硬疼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我咬紧牙关,“一定要这样吗?”

“对,我不要再做别人的垫脚石,我要赢。”

……那我呢?你就不要了吗?

我很想这么问,但又不想自取其辱。

他根本不在乎我愿不愿意,只要我听话。

大概是我沉默太久,程亦明不耐烦地回过身来,对上我的瞬间猛然怔住,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顿了片刻,忽然跑进房间抄起一根高尔夫球杆冲到屋外,将满园花枝全都砸了个稀烂。

而后转头,隔着落地窗与我对视,眼神冷厉决绝,眼底有光斑闪动,只一下就归于黑暗。

“有些东西注定留不住,那就不该再贪恋。丛芷,你和我都一样。”

那是程亦明留给我最后的话,就此终结了我浅薄又悲哀的心动。

只剩满地残红,终究腐烂入泥。

我实在不知该说程亦明聪明还是愚蠢。

明知邵仲山难搞才想利用女人走捷径,却又笃信他会轻易被女人搞定。

这本身就很矛盾。

况且还是我这种没什么手段的女人,大概就只有这一张脸能用。

但邵仲山似乎也没多喜欢。

将我带回去交给佣人后,就径自上了楼。

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如同一座新坟。

家具陈设一尘不染,但从佣人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应该并不常来,更别说带人回来了。

是以不断有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更加手足无措。

直到陈姨到来。

她是从小照顾邵仲山的,与他感情甚笃,为他一通电话就从老宅赶来了这里。

陈姨领着我参观别墅,还简单介绍了一下邵仲山的喜好和禁忌,语声平和,不亲不疏。

我静静听着,一路行到自己房间门口,进去前忽然被叫住。

“丛小姐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都可以问我。”

我摇头,“您交代的我已经记住了,其他不该问的我不会问,况且我也不一定会在这里很久。”

陈姨微怔,随即轻笑,“这话说得可不聪明,当心被邵先生听到。”

“……听到什么?”

背后的门突然打开,邵仲山换了衣服走出来,发梢还湿着,周身逸散出浅淡冷香,似檀非檀。

我忍不住嗅了几下,忽闻一声轻笑,邵仲山眼角微弯,“陈姨,你看她这样子像不像汤圆?”

陈姨拍了他一下,哭笑不得,“别胡说,没礼貌!”

后来我才知道,汤圆是他幼年时养的一只萨摩耶,吃得滚圆一团又十分粘人,才因此得名。

邵仲山很喜欢它,上学再忙再累都会抽出时间来溜它,直到他出国留学前夕才因病去了汪星。

那时我只以为邵仲山将我与狗相提并论,却不知道这是他十五年间第一次提起汤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我只觉得无措,又庆幸话题被他岔开了,不用回答他那句问话。

“需要我做什么吗?或者我先去洗澡,然后去您的房间?”

我尽量淡然地发问,藏在身后的手却紧攥成拳,指甲在掌心抠出轻微刺痛。

邵仲山挑了挑眉,看似是个感兴趣的表情,脸色却明显冷下。

“有些事情说透了就没意思了,会显得很下流,我不喜欢。”

我呐呐点头,又听到他问:“会吹头发吗?”

这个说法会显得比较高级吗?有钱人确实“讲究”。

邵仲山的房间大而空,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床的对面摆放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我沉默地帮他吹着头发,不经意间抬眼,从镜中对上他沉滞的眼神,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手下失了轻重,不慎扯落了几根头发,邵仲山却似无所觉一般,拽下我的手。

“好了,回你房间去睡吧,夜里有需要就叫人。”

他说的吹头发竟然真的只是单纯地吹头发!

我为自己肮脏的揣测感到羞耻,更因这意料之外的状况感到困惑。

辗转反侧大半夜,也没想到什么迅速拉进距离的办法,快天亮时才睡过去,却就此错过了与邵仲山共进早餐的机会。

我僵立在楼梯上,看着空荡的客厅,一时不知如何进退。

手机震动两下,是程亦明发来的消息,“昨晚你们有没有……”

他竟然也有说不出口的时候?

我冷笑一声,如实回复:“没有。我主动问了邵先生,但他对我并不感兴趣。”

“谁让你自作聪明的!我从来不碰你,就是为了让你保留最青涩最真实的反应才能勾住他,你非要这么掉价吗?”

原来如此。

我胸口冷不丁一刺,有什么仅存的东西被利刃斩断,坠落后碎了一地。

“你以为邵先生不知道我是什么货色吗?勾勾手就跟着走的人能值什么钱,也就沈佑一年半的治疗费,不是吗?”

程亦明默了许久,像是开解又像是威胁,“丛芷,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来交换,这是规则,而你已经没有退路。”

这话犹如魔咒一般盘旋在我脑海中,不断拧扯着我的神经,一整天浑浑噩噩,食不下咽。

半夜犯了胃病,疼痛难忍,手边没有药也不敢麻烦别人,只得蜷缩成一团,将眼泪埋进枕头。

不断安慰自己天总会亮,只要忍一忍,疼痛很快就会过去,苦难也一样。

直到我被人从被子中扒出来,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意识昏沉,许久才辨认出眼前人是谁。

“邵先生,你怎么过来了……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邵仲山皱着眉,“你还能为我做什么,连自己生病都不知道!”

“只是胃痛而已,老毛病了,不用管。”

“怎么不叫人?要不是我起来接电话,听到你的痛哼声,你还打算疼死在我家吗?”

“陈姨说你睡觉轻,我怕来回走动打扰到你,想着忍忍就过去了……”

邵仲山怔了下,没再说话。几分钟后房门被推开,陈姨领着家庭医生进来。

给我开了胃药服下,又给陈姨说了几个营养食谱。

一通折腾过后,窗外天光已泛白。

我缓慢坐起,歉然看向邵仲山,还未开口就被他抬手制止,径自接上了之前的话。

“忍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以后得改改。”

房门开了又关,有风钻入屋内,也钻入我心底,吹皱丝丝缕缕的涟漪。

那天之后,邵仲山开始和我一起吃饭。

但他工作忙,别墅离公司也远,所以早起晚归的,每餐都吃得匆忙潦草。

连我都看出来了,陈姨更是明了。

我偶然听到了陈姨劝他,“你这样哪能吃好,还是在公司让专人送饭吧!至于丛小姐,有我在你还怕谁怠慢了她?”

“与她无关,我就是想试试在家吃饭的感觉,毕竟神仙下凡也得尝尝人间烟火不是?”

陈姨失笑,我也忍不住摇头,惊讶又新奇于邵仲山完全不同于众人口中的一面。

随性,幽默,偶尔幼稚,只在陈姨面前展露。

同时又严谨而戒备,四两拨千斤地避开话题,连陈姨也无法探知他真实的想法。

真是一个复杂且难测的人。

唯今之计,我必须先仔细观察,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之后再想办法。

首先从他的饮食习惯开始。

虽然厨师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做菜,但依旧能明显看出偏好。

不大喜酸,一般吃不过三口;喜欢辣,但因为唇周会被辣得发红也不大多吃;但是嗜甜,哪怕之后要去健身房跑一小时,也会坚持吃完一块蛋糕。

为此我花了很多心思去研究,比如怎么在保留辣味的同时降低辣感,又或是怎么用木糖醇代替白砂糖,在保持甜度的同时降低热量值;

而后又花了很多时间去尝试制作,期间遭遇了各种困难,也受过几次伤。

陈姨按照我的请求没有告诉邵仲山,他自然也没发现。

不是不失落的,但我更知道惊喜的力量,于是只沉默而执拗的坚持。

第一次被问起是在半个月后,“这个慕斯蛋糕的口感好像不太一样,是换西点师了吗?”

陈姨笑吟吟地接话,“是丛小姐亲手做的,她学了好长时间呢。”

邵仲山手一顿,转眼看向我,轻轻点头,“好吃。”

我抿唇笑笑,将右手覆在左手上,遮挡住了虎口处烫伤留下的痕迹。

饭后,邵仲山叫我去了他房间。

再次看到那面镜子,我已经坐在了它的正对面,邵仲山的床上。

他坐在我旁边,低头往我左手上涂祛疤凝胶,“丛芷,你很聪明。”

语声幽凉,如同雪水落在我心尖,我不由地瑟缩,被他用力握住,硬着头皮装傻。

“是吧,我在烹饪方面有点天赋。”

“看出来了,而且美商也不错,我看你房间的插花很高级,应该不是出自佣人的手笔。”

“我自学过一段时间。”

邵仲山点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临出门前突然站定。

“家中无聊,你随时可以出去,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从来没要拘着你。”

“给你的卡也要刷,毕竟是跟着我的人,不捞点好处倒显得我小气了。”

“只有一点,必须要在我下班前回家,我喜欢有人等我。”

直到房门被彻底关上,我才长舒了一口气,突然发觉邵仲山是一个比程亦明更残忍的人。

因为他更加笃信且奉行等价交换——

我取悦到了他,所以他给我奖励,比如限定的自由,又比如金钱。

明码标价,银货两讫,当然我就是那个货。

虽然残忍,甚至耻辱,但我也换来了自己想要的。

时隔两月,我终于可以去医院看望沈佑了。

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些,越发显得两个眼窝凹陷,精神也有些萎靡。

但见到我后明显很开心,兴奋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他记事的小本本。

他记忆力下降,为了同我多聊会天,就会把想说的事情记下来,见面时再逐条说给我听。

无非就是哪个病友出院了,食堂的餐食咸了淡了,他的男护工又在追哪个女护士了……

总体上乏善可陈,就是他的生活。

被困在这间小小的病房,只有冰冷的仪器和做不完的复健,不知道何时是尽头。

我看得出他很累,但还是很努力地在逗我笑,想让我放心,又拐弯抹角地打听我工作累不累,其实还是怕自己住院花费太多。

“放心吧,姐姐现在很会赚钱的,养活咱俩没问题。你也要努力好起来,到时候姐姐就等着享福了!”

沈佑重重点头,眼神忽然飘向我身后,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透过门缝对上程亦明冷沉的眼睛。

他倚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掏出一根烟,在即将点燃时又放下,看得出烦躁。

“目前进展如何?”

“如你所见,获得了自由外出的权利,我还打算去找份工作,比跟着你时可好太多了。”

“我是让你去做事的,不是去享受的。”

“享受?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程亦明咬了咬牙,“口舌之争没有意义,就当是为了你弟弟,用心些,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向前一步抵近他,“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来这里,我不想沈佑知道我赚的钱有多脏!”

诛心之言,伤人伤己,我离开的脚步踉跄,转过墙角时突然顿住。

沈佑正扶墙站着,似乎是来找我的,走得艰难呼吸急促。

“姐,那位先生……我见过几次的,有时会跟我的主治医生谈话。”

“嗯,他是我朋友,跟这里的医生都很熟,你来这里就是他介绍的,安心住着吧。”

他向来听我的话,并不追问,吃了药后昏昏欲睡,我便趁机离开了。

我拿着准备好的简历去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应聘。

面试还算顺利,我当天就办理了入职手续,晚餐时主动告知了邵仲山。

他有些意外,却也没反对,说要给我配车被我婉拒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陈姨私下同我说何必去吃那份苦,还不如多用心讨好邵仲山,做美美的菟丝花。

我苦笑着摇头,暗道等我做坏事那天,你恐怕就要骂我是狠毒的断肠草了。

之后一段时间,我早上同邵仲山先后出门,晚上比他提前到家,至少亲手做一道菜。

研发了新的菜式,还成交了三套房子,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竟有种久违的安稳。

与邵仲山也亲近了不少,我会帮他搭配好第二天要穿的西装,偶尔给他打领带。

每当那时他总是沉默地垂眸看我,眼神专注,似竟真有几分情深之意。

但我知道他只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同性生出强烈的好奇。

要有多么好才会被如此念念不忘!

而我,却只配做个替代品。

邵仲山提出要带我去参加酒会,我是十分震惊的。

大概表情过于直白,他少见地掐了掐我脸,“不愿意跟我去?”

“……没有,只是觉得不合适。”

“除了你,没人敢这么觉得。”

话已至此,我无力再说,只是仰头绽开一抹笑,“好,我的荣幸。”

邵仲山虽然地位高,但是架子并不大,也没什么压轴的爱好,到得算是很早。

攒局的主家正是之前在会所时坐在邵仲山身边那位,叫做霍景珩。

他看到我时有瞬间的惊怔,随即轻笑,眼神意味深长。

邵仲山似无所觉,引着我往里走,到了座位才看到程亦明竟然也在。

我心尖猛地一悬,走神间双脚打绊,堪堪跌坐在了邵仲山腿上,被他搂住。

“在家倒不见你这么投怀送抱。”

“不是……你说过不喜欢的。”

“那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怎样,宣誓主权?”

邵仲山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根本就没有的东西啊!还没喝酒就醉了?

我讪讪一笑,连忙坐好,发现程亦明不知道何时离开了,才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大约十分钟,人基本就来齐了。巨大的蛋糕推出来,我才知道是霍景珩的生日宴。

众人纷纷凑上去送礼物,只有邵仲山无动于衷,反而是寿星切了蛋糕将第一块主动送了过来。

言语间才知道,邵仲山竟然大手笔地送了霍景珩一个项目,听得众人羡慕不已。

程亦明站在人群边缘,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像极了他的处境,始终被排斥在核心之外。

他的哥哥也应邀参宴,于人群中左右逢源前呼后拥,程亦明却像个灰扑扑的影子,无人问津。

我忽而便能理解他的迫切与偏执了,正如我于沈佑的性命,是不能放弃的东西。

左肩蓦地一凉,随即传来浅淡酒气,不知是谁把酒水洒在了我赤裸的肩头。

邵仲山没发觉,我也没多嘴,只跟他说了一声,独自去卫生间打理。

出来时碰到了程亦明,他正在不远处的阳台上抽烟。

旁边还站着一位娇媚的年轻女子,没骨头一般倾靠在他身上。

程亦明抖了抖肩膀,语声不耐,“你收敛点,明知旁人诟病你的出身,还非要坐实了?”

“我妈是小三上位怎么了,那是她的本事!况且咱俩什么锅配什么盖,你还嫌弃上我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虽然我答应了和你结婚,但不代表我就会随意被你们家拿捏。”

“无所谓,各取所需罢了。我们这种人,最不需要的就是真心和感情。”

程亦明默了默,将烟头按灭在栏杆上,“是啊,所以我只能把自己的心扔了,心里的人也是。”

说话间,他转过身来,对上我蓦地蹙眉,很快又恢复如常,大步离去。

直到坐回邵仲山身边,我都还在回想程亦明看我那一眼,心头隐约浮现出一个离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