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过年是整个国家处于喜庆之中,尤其是申遗成功,春节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得到世界认可。从八〇的春节联欢晚会至今,这几十年就像吃年夜饭一样,成为全家团聚的盛宴。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进入腊月,在外地工作的,人们开始互致问候,话语多为啥时候回去?过了腊八就是年。熟人见面没话找话:快过年了,对方点头应道,快过年了。就是有时心里不痛快,也不高声低语,腊月时跟人不计较。妇女变得宽容,老人越发慈祥,年轻人不再吆吆喝喝,小孩之间不再诅咒,就是不高兴,也不摔碟子弄碗,生怕冒犯神灵,就是孩子不写作业,大人也会和颜悦色地说:“耍一耍,该写作业了。”

小时候,盼着过年。道理很简单,就是能吃白馍,穿新衣。年跟前学校早就放了假,孩子们就可以疯玩了。大人们上集买菜,购置年货。我喜欢坐老父亲拉的架子车,到秦镇赶集,往往这时候,父亲就会逮个猪娃子回家。我问父亲,为啥这时候逮猪娃子。父亲笑着反问,你说呢。我说,这会逮猪得是便宜?是的,父亲说。春二三月,草上来了,猪吃青草上膘快。父亲顺口问,过年最需要啥?我急忙说,我要春肤呢裤子。父亲说,最需要钱。钱最公道,无论谁,一样的东西,一样的钱。我说:“可城里人挣的钱多,农村人就挣得少”。父亲说,咱老百姓就说老百姓的话,咱管不了钱的来头。我说,白毛女他爸就没钱,过年难畅的,只给喜儿买了条红头绳。
父亲用沙哑的声音说过,过年穷人就是过难呢,富人是过钱呢,有病的人躲灾呢,借债的人躲债呢。咱不亏谁,不欠谁,高高兴兴过年就是。钱是咱生活的权利。买新衣,置办新东西,那个都需要钱。辛苦了一年年,攒了几个钱,就是为过个宽绰的年。过年前,卖猪的人家,把猪娃子养了几个月,刚能长了,过俩月就能上膘了,可急着用钱,就得卖了,一窝子七八个十个猪娃。一家子也养活不起,借过年赶紧卖了,就可以过个绰光年。你想么,咱们家平时都不剩饭,过年剩汤剩水的,倒了可惜,还不如养了猪娃,明年就可以变钱了。多少人一天到晚都做金钱梦,我是一个粗俗的人,我也是一样。果然,父亲除了置办了一些年货,还逮了个半大子猪。回来时,架子车上猪卧一头,我坐一头。

过年大扫除是烦人的事,母亲总是用长棍绑个羽毛笤帚,让父亲和哥哥把屋内顶和房梁的尘土清扫一遍,家具上落了尘土,还得全部擦洗一遍,我就得烧锅热水,洗抹布。最后一道工序是,母亲用白土把灶台和周边的墙上粉刷一遍,最后把剩余的白土水泼在地上,第二天灶台和灶火地上白白净净,看上去干净利落。现在住在城里,厨房都是贴瓷片,擦起来就方便多了。可现在做饭用油太多,抽油烟机难洗。指望着到年跟前请个家政收拾一下,谁知过了二十三,家政公司的人放假了,做家政的也要回家过年。这事只好自己动手。室内装修时做的吊顶,打扫起来还是麻烦,要爬梯子。我的同学就是过年搞卫生从梯子上摔下来。所以从心里恐惧爬高。老母亲早已过世,可儿媳妇踏婆婆的脚后跟,清扫屋子总过不了她的法眼,指指拨拨,一天下来,窗明几净,人却累得垮稀稀的。
过年请门神,贴对联,越来越讲究。不得不说现在的印刷技术,纸张质量非常好。我喜欢战狼秦琼敬德,有钱人家,贴文财神赵公明,以示财源有道。关公是武财神,贴在大门上招财进宝,守护家财。张飞被画的面目狰狞,贴在门上守护家园,人见人怕,不敢惊扰。还有钟馗,凶神恶煞,祛恶避邪。总的来说,图个平安。年三十,夫人还是按老规矩祭神祭灶。大圆桌摆了院子当中,香蜡摆好,拜四方各路神仙,祈求平安如意。敬祖祭神一定要祭家神,父母的像摆在八仙桌上,叫上儿孙拜祖,祭神(祖宗)要跪拜。这个仪式必须有的。完毕后,夫人和我正坐襟祪座,儿孙跪拜。七岁的小孙子,喊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我喜笑颜开,儿孙顺势领走红包。

爆竹声声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桃木是避邪的,过年图个吉利,就一定把旧桃换新符,南北朝时就开始贴对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家家户户,无论是买的,还是请人书写的,都是大红纸,不用桃红、紫红。对联的内容是非常讲究的。有祈福联、吉庆联、平安联、福寿联、有求财联、有求考试中第联、也有山河锦绣等风景联。对门的民哥家朱漆大门,多层叠墅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就用两米四八的大联,东头的民生哥,孩子是博士,用的文人雅士联:种竹一庭有清气,藏书万卷多古欢。本族侄孙女刘颖和其爱人是双博士,同为通信专家,书联为:双贤并秀,博士才高登桂殿;二俊同辉,书杰韵雅耀华堂。对联都是吉庆语,过年话,期望值用春联的形式表达出来。红彤彤的灯笼,配上鲜亮的春联,营造了浓浓的节日气氛。有的小学生,在妈妈的带领下,一户一户抄写对子,既学了字,又学了联,孩子说,这是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赵家的孩子守疆戎边,大门上醒目贴着:舍小家,为大家,戎边卫国志;离故土,守疆土,铁血报国情。家国情怀跃然纸上。路人无不热泪敬之。也有复员军人到家里慰问,寻问有什么可帮的,军属光荣感、自豪感油然而生。
城里人总觉得在城里过年没意思,不能放炮,也没灯笼会,正月初六之后,孩子们倒时希望太阳早点压山,天麻麻黑,就有大娃头喊,打灯笼了!于是,各门户的小朋友打着灯笼,像走马灯一样,你出来了,我出来了。这时,各式各样的灯笼出来展示,其中宫灯以细木为骨架,绢纱或玻璃镶嵌,显出富贵之气。常见的是红绸子灯,火轱辘是纸做的,亮,易燃。七、八岁、十岁的小朋友总要在一起玩碰灯笼,打个灯笼显摆呢。就喊灯笼灯笼姐家的,他舅给娃买哈的,娃把灯笼碰打了,他舅的钱白花了。有个倒神,打个钢丝灯,故意和玻璃灯碰,把玻璃灯碰碎了。谁的蜡烛没放稳,碰倒了,灯笼就烧着了。其他小朋友就喊,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着了回家睡。
听,东头的大槐树下,敲起了节日的锣鼓,敲鼓的是我对门的刚子,不知什么时候,他记了那么多鼓谱,敲的干净利落,节奏感极强。其实,刚子也是从仲哲哥那里学来的,仲哲哥的也是从他老父亲那里传承下来的。那一年,四村八社在周家庄耍社火时,进行了锣鼓赛,老辈子传下来的进山火、旱天雷、流里锤、秧歌调、步步娇、法鼓令、九环环、哪吒令等等,被演绎的有声有色,兴致飞扬。


敲锣的,打鼓的,敲家伙(击釵)的,并不断变化鼓调,锣还有那釵上拴着红绸子,扬起来时,绸子在空中飞舞,那真是叫飘逸。敲鼓锣个个是人来风,听见叫好声,兴奋的蹦起来,几个好汉,竟然脱掉上衣,精身子耍起来,听得观众热血沸腾,纷纷拿来大红被面子披红,炮啪啪的响着。点心来了,热心观众把德懋恭点心送上来了,红云烟上来了,寓意新年行红运,直到把南堡子的锣鼓队比下去了,东堡子锣鼓队撩到了南堡子锣鼓队,仲哲哥出了名。
从正月初二开始,媳妇回娘家,外甥走舅家,大包小包,四样礼,你来我往,那些礼,在亲戚家转来转去,可能最后又回到原地。民俗嘛,随乡入俗。最有意思的是追灯。新过门的媳妇,娘家一定要追灯的。甘蔗挑着灯笼,园灯、宫灯、火轱辘灯,送灯的人流一串串组成。田埂上形成流动的红线,祥和喜庆。

正月初五晚上开始,好事者骑个牛,拿个谷釵到各巷子威社火。一段时间是开个拖拉机,现在用摩托,其实就是动员耍社火。正月闲了,人们到处撵着看社火。
过了元宵节,便有了一种失落感,惆怅忧伤,有人在抖音里发了一个视频,感叹忧伤的语气,配以白发苍苍的老人画面,竟然使我泪水夺眶而出。过了一年,又长一岁,胡子长了,满鬓白发,岁月的沧桑挂满了脸庞。啊,我这么大年龄了。谢幕是迟早的事,只是想拽住夕阳的尾巴。

刘宏基简介:
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人,军队退休干部。1973年12月入伍,大学本科,军校哲学专业,在部队从事文化教育宣传工作。曾任某军事院校教官,某军事学院上校政委。学习进修:武汉大学法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中国书法家协会培训中心书法高研班,师从中国书法院肖文飞博士,原中国书协副主席胡抗美教授。习魏碑师从胡立民老师。现为中国楷书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硬笔书法协会培训中心副教授,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全国魏碑书法大赛提名奖;陕西省第三届第四届书法大赛入展。陕西省书法临帖展入展,全国楹联展获二等奖,一带一路全国书画展三等奖。建国七十周年书法展入展,军休系统喜迎二十大奋新征程书法三等奖。
文学创作:长安作家协会会员,散文诗歌等作品刊登于青海文艺,陕西日报,秦岭以及西北作家,南城文化,京兆文学,秦岭天地新视野等平台。有些文章被选入文学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