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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楞巴翘的白发啊

头发,起先是我伤心的话题,打小我就不满意头发。幼年在乡下,头发好像就是一个或有或无的存在。理发的是队里专门安排的剃头匠。

头发,起先是我伤心的话题,打小我就不满意头发。

幼年在乡下,头发好像就是一个或有或无的存在。理发的是队里专门安排的剃头匠。他的职责就是不定期地将村里人头发给剪掉。

也许是职责使然,有时候,剃头师傅看见孩子们从他家门口经过,他都会强行地把我们拉过去,几推子就把我的头发给消灭了。以至于很多小孩,经过他家门口之前都绕个大湾。即便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家长的十五,头发稍微长点,家长也会将剃头师傅叫到家里,给一家老少出清。

小时候很瘦,头发贴头皮剃完,真的让人不提气,没有头发的掩盖,头上凹凸不平,且疤痕毕现,至少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将头上的“缺陷”掩盖掉。后来,电影《少林寺》火了,我们甚至期待剃头师傅干脆给我们剃和尚头,可那时候农村人忌讳多,说和尚头不吉利。

开放之后,镇上出现了理发馆,那里时兴打发蜡、喷摩丝,还要拿电吹风做发型。看着海报上的电影明星那如波浪一样的卷发,偶尔地也动了做发型的心思,可理发师拿卷发器在头上一扒拉,很快就答复我,你的头发又软又细,什么都做不了,我只好看着明星的海报咽口水,并带着遗憾离开。

读大学以后,看到很多活跃在舞台上的同学,看他们的发型,知道这都是经过处理的,可那时候的我们,最需要处理的还轮不到发型,就那一身寒酸的装束,配什么样的发型,也是浪费。几年中,我们这些乡下孩子忽略了头发的存在,那年头,头发好像也没碍事。

在广州的岁月,也许是嫌理发不便,头发一长就长了。成天出入工地,也没心思去打理头发,早晨起来,拿梳子往后一划拉,就出门了,目的无他,只要头发不遮挡眼睛就算完事。广州人对有头发的人不讲究,广东人只关注那些没头发的人,在两广地区,人们信奉“十个光头九个富”的话,后经观察,民间总结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人只分有头发的和光头的。

几年书读下来,家人和朋友意外发现,我不仅头发密了,且还是自来卷。再后来发现,我的自来卷竟然遗传于母亲,当时心里感觉特别的欣慰,我终于跟母亲产生了联系,我害怕随着岁月流逝,母亲在我的记忆里存量越来越少,头发让我瞬间振奋起来。

像我这样的发质,根本不用做发型,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发型,这个发型也符合年轻气盛时我的气质。没关注发型,也是因为,那时候特别不愿意去发廊理发,我也没有能力鉴定,街面上的发廊到底是理发的,还是以理发的名义不做理发生意的。

先前一直不提气的头发,没想到经过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检验”,反而成为了我可以引以为豪的资本,由此,我更加不把美发当回事了。头发稍长一点,就自然弯曲,无形之中还能增加我身上原本就稀缺的“艺术气质”,这真的是一件大好事。你说,不识字的母亲身上是不是含有艺术素质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想到,父母给我的头发和皮肤并不差,以前可能是因为营养太差了,我没有养好我的资源。发现自己的“天赋”之后,内心开始越来越自信,甚至觉得头发只要剪掉就行,谁剪也不会影响我的形象,最不愿意花的钱就是理发的钱。

没有花心思打理头发,头发跟身体一起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那段时间,头发越长越密,以至于每次剪发,不仅要打短,而且还要打薄。看到身边无论比我大的还是小的,无论男的或女的,头上都有白发的时候,我甚至比白发都显示出着急,以至于四十周岁时头上出现第一根白发,心里才感觉踏实了一些,好像自己终于回归到正常人队伍。

这么说不是自己矫情,那个时候在有些人的眼里,白发似乎跟业绩直接关联。有记性的还能想起当年春晚上的相声,有人要拍卖施拉普纳头上白发的段子吧。看似笑话其实一点也不可笑。当领导出现了满头白发的时候,当领导重用的人出现白发的时候,白发好像自然将人分成了不同的阵营。那些家族有遗传性“少白头”疾病的人家,第一次因这个病而暗暗感激祖上的恩德,白头发不是身体不好,而是一种队伍的标记。

头发像本人一样个性十足。证明年届不惑的白发出来后也没再出现爆发式行情,十几年里,几乎跟萎靡不振的股市一样,白发或有或无地存在着。以至于它们对我都刷不到存在感,偶尔有扎眼的,立即“斩草除根”。白发没有快过我的年龄,我还在为发质好而自鸣得意。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发质还是经不起生活的折腾,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头发上立即就显现出来了。有时候即便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当我看见前额像撒了薄薄的白霜的时候,心里还是略感沮丧。

再之后,头发好像就有点不受约束了,稍微长长一点,头发就有点逆风飞扬,支楞巴翘的,好像是提醒,更多是在抗争,白发在一群青丝之间时不时地宣扬着自己的主权,这时候,支楞巴翘是非常不友好的展现方式。我能做到的,也就是揠苗助黑,可收效甚微,没办法,只好一剃了之,头发短了,白发规矩了,且想张扬也没有了机会。

那支楞巴翘的白发啊,我真的没觉得它们有多少个性。更多时候,我觉得那是在无形地提示我,我也要甘于接受白发对我的支配,这是自然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