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日的溪水漫过鹅卵石时,我常驻足在河畔观察那些背着书包的孩童:他们用竹篮装起零落的樱花,就像收集散落在时光里的星星。忽然明白,我们何尝不是这样稚拙的采撷者呢。
我们来这人间,原是为了收集春风的呢喃,夏雨的琴音,秋月的银箔,冬雪的素笺。
樱花簌簌的四月,有位老花匠教我辨认枝头的伤口。那些被寒风撕裂的树皮内里,正汩汩流淌着透明的树脂。"树比人更懂得疼痛的价值",他指着阳光下琥珀色的泪滴,"你看,这是时光在给伤痕镶金边"。此刻忽然读懂为何古人总在落花时节煮酒,原来凋零本身,就是春天写给我们的情书。
七月的暴雨来临前,我遇见一位在向日葵田写生的画家。他的调色盘盛着阳光与阴影,笔触扫过的地方,金黄花盘始终追随着云层后的太阳。"悲伤是灵魂的向日葵啊",他蘸取靛青色涂抹雷雨将至的天空,"没有阴翳的时刻,我们怎会懂得转动心轮寻找光明?"画布上明暗交错的刹那,终于理解那些浸透泪水的记忆,原是为了让生命的根系更深地扎进土壤。
深秋的银杏大道铺满碎金时,总看见环卫工人把落叶扫成爱心形状。有位老伯把枯叶串成风铃挂在梧桐树上,风过时沙沙作响如大地私语。"这些可不仅仅是落叶",他抚摸着叶脉的纹路,"是树木支付给四季的船票钱"。
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山里迷路时,那些硌痛脚掌的碎石,此刻想来都是引我走向云海的指路牌。
冬日初雪轻飘,炉火上的苹果肉桂茶腾起白雾。玻璃窗渐渐模糊成水墨画,却依稀看见去年此时蜷缩在医院的自己。当时觉得刺骨的消毒水气味,如今想来竟是命运递来的火柴,它点燃的何止是病床前的台灯,更是照见生命肌理的聚光灯。那些以为过不去的坎,原来都是通向星辰大海的舷梯。
捧着茶杯看雪粒在掌心融化时,忽然懂得里尔克说的"宇宙在你体内安坐"。
我们支付给世界的门票,有时是凌晨三点的泪水,有时是地铁里错过的末班车,有时是突然断裂的人生计划。但请记得,所有硬币都有两面:即便是落在你睫毛上的雪花,也是为下一个春天储蓄清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