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豆浆机的轰鸣准时响起,母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父亲则安静地坐在餐桌前,眼睛始终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象棋残局。这样的场景在我家已经重复了二十年——他们像两个精确运转的齿轮,维持着家庭的日常运作,却从未产生真正的情感共鸣。
他们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生活琐事:“水电费该交了”、“明天女儿要回家吃饭”。更多时候,家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和父亲手机里传来的象棋提示音。我曾试探性地问:“你们觉得这样的婚姻值得吗?”父亲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两秒,继续移动他的“车”;母亲头也不抬地回答:“什么值不值,蒙着眼睛不也过了一辈子。”
这种表面的平静下,暗藏着令人窒息的情感饥渴。母亲总在深夜故意发出声响,希望父亲能问一句“怎么了”;父亲则用一支接一支的香烟,排解那些无人理解的孤独。他们的身体早已发出警告信号:母亲经常头晕胸闷,父亲整夜辗转难眠。这些症状像无声的抗议,却始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他们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母亲需要父亲作为情感依托,父亲需要母亲处理人情世故。逢年过节时,母亲会催促父亲给亲戚打电话拜年;家里需要维修时,父亲会出面与工人交涉。这些程式化的配合,让他们误以为这就是婚姻的全部。就像小区里那对老夫妻,一个整天唠叨着家长里短,一个永远沉默地看报纸,却谁都无法想象没有对方的生活。
这种婚姻模式在上一代中并不罕见。它诞生于那个讲究“搭伙过日子”的年代,当生存需求压倒了精神追求,当“离婚”还是难以启齿的字眼。如今六十岁的母亲开始学写毛笔字,六十三岁的父亲迷上了钓鱼——他们终于找到了各自的情感出口,却依然学不会向对方敞开心扉。有次我无意中看到母亲的笔记本上写着:“今天老李又去钓鱼了,要是他能和我说说话多好。”而父亲的渔具包里,总放着母亲爱吃的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