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出现了一只英雄健硕的成年公狗形象。
卡尔长大了，威武霸气帅。不可一世地站在巅峰，成为了一代狗天骄。
那么今天我给 它断奶，虽然阵痛，却是正确的。
虽然早在8天前，我帮流浪狗“五黑”的5个刚刚满月的宝宝，一一找到了主人，我心里还以为自己在做功德。
但是，当昨天下午5黑的第一个宝宝，因为它的主人奶奶，怕它太大不能教化，催促它断奶。
午后，我带了鸡胸肉，鱼干，蛋黄块，牛肉块，来到“五黑”母子洞前。
轻轻唤:“黑黑”。
“五黑”钻出洞府，它的5个宝宝随后。
“五黑”大快朵颐，宝宝们觅觅探探，始终不敢也不会下嘴吃食物。
纷纷追随母亲的奶水，往往复复在洞口，也不怕我。
我蹲下身体，静静地等待“五黑”吃完，小狗狗们陆陆续续返回洞里，只有那只特别像我儿官运的小黑狗还在我脚边徘徊。
我蹲下身子，把它抱进怀里。外婆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我若来抱小狗狗，需要戴皮手套，防止小狗狗开口咬我，或者“五黑”扑上身来撕咬我。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抱着“孙儿”小黑，它把鼻子深深埋进我怀里，蠕蠕动动地在我臂弯里寻找一个最舒服，最被宠爱的位置。
“五黑”仰着脸，圆圆的黑眼睛充满信任，似乎对我说:“婆婆，你抱小黑玩一下，就会放下来给我对不对？”
我蹲下身子，腾出左手抚摸五黑的头，它舔舔我的手指。我一字一句放低声音，极尽温柔对它说:“黑黑，妈妈今天是要抱走你的宝贝，给它找了好的人家，它奶奶一会儿来接它，你要去送它吗？”
“今日一别，此生不能再相见。也许宝宝很快会把你忘了，你同意吗？”
“如果你不同意，你就吼一声，妈妈就会放下它，让小黑跟着你流浪。活多久不去管，有没有吃的，有没有出息都不去管它，只要你们母子不分离。”
五黑它没有吼，只是低下头，从嗓子里呜咽出一句小小声音:“妈妈，你带小黑在前边走，我跟在身后，去送它最后一程。”我抱着小黑往外婆家走，五黑静悄悄跟在身后，空气瞬间都静了下来。只听到我们三个彼此的心潮澎湃。
转过弯，郝奶奶坐在路边晒太阳。
“今天给它们娘儿几个分窝吗？”
“嗯”，只这一声，我就说不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小黑身上。
我又回过头，蹲下来抚摸五黑:“黑黑，你再亲亲小黑吧。”
五黑满眼噙着泪水，伸出手，摸摸小黑的耷拉耳朵，咿咿呀呀地说:“宝宝到了奶奶家要听话，要乖，要学本事。”我破堤大哭，郝奶奶平时见我端着饭盒去喂五黑，会嘴里嘀咕我，背后挖眼瞅我。
今天她见不得我哭，自己也抹着眼泪回家去了。
我打电话让外婆出来送宠物湿巾，我抱着小黑，把它从头耳到脚趾头，每一根毛发都擦洗干净。
我还不知道小黑会不会自主进食，又让外婆泡羊奶粉。
外婆嚷嚷着:“那罐羊奶粉今天早上刚刚喝完扔掉了。”
我没经大脑，直接回嚷:“不是还有一罐吗？拆开。”
外婆端出来半碗泡好的羊奶，我把羊奶倒在白瓷的小碟子里，可是，小黑根本不会自主进食。
我把剩下的羊奶端到五黑面前，五黑却把嘴巴别开。
我抱着小黑去垃圾桶送废弃的湿巾，五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我返回，五黑仍然紧随其后。我又一次蹲下身体，五黑伸出一只手，我紧紧握住。
她又妮妮喃喃和我说了好几句话，眼角汩汩流着眼泪，声音哽咽。我哭得更加伤心，一时失了理智。我把小黑放在水泥街上，五黑抽回自己的手，并没有叼起小黑，转身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洞穴。
小黑哼哼唧唧地在后面紧跟妈妈，跑得飞快，我根本都追不上。
只能再次蹲下，轻唤“五黑”。它停下脚步，静静地等待我，等我再次把小黑抱了起来。
此刻，一辆手扶拖拉机开进了村子，停在我面前。
之前约好的奶奶下了车，一见我怀中的小黑，喜欢得不得了:“艾玛呀，是呀，是真当意的。”
说着就从我怀里把小黑抢抱了去:“路上我还说你爷，如果我看着不顺眼，不当意，我就不要它。”
“想不到它真是太当意了，我名字都给它取好了，它叫卡尔。”“卡尔，卡尔，跟你奶奶说拜拜，从此我就是你的妈妈了。”
原来这位奶奶，也和我一样爱狗，痴迷起来，只知道拉狗狗的辈分，不知道人类的大小了。
我成奶奶了，她成妈妈了。
这卡尔的妈妈话特别多，可我又哪里听得进去多少？
我看到五黑一声不吭站定在手扶拖拉机车头前，眼珠跟着小黑转动。
我腿一软，竟然双膝跪地，此刻若是身边没有人，我想给五黑磕头。
这是怎样的母爱？又是怎样的深谙自然大道:孩子，只有断奶，才有新生，才有未来。
我就那样对着五黑跪着，眼泪又一次花了脸。
卡尔的妈妈怀抱着卡尔，一个劲地对她老头说:“你看小赵哭的，你看小赵哭的。”
成奶奶听到街上的响动，也开门出来了。
她拉起地上的我，让卡尔的妈妈上了车。
我扑过去，握着卡尔妈妈的手:“好好待它，好好待它。”
车子启动了，我还在重复这4个字:“好好待它。”
卡尔妈妈向我挥手告别，我说我得跟五黑说几句话，我怕它去追手扶拖拉机，怕她知道卡尔的新家。
然而没有，五黑夹起尾巴，就站在我身边，连叮嘱都没有说一句，它什么都看懂了，它知道它的儿子会有一个好的前程，会有出息。是啊，卡尔会有出息。但是，卡尔没有它爸爸官运的福气。
别人问我如何训练得官运这么乖，我会说:“我从来没有驯服它的想法，也从来没有舍得教训它一下，我是用爱，让它自己懂得，自己成长。”
可是，卡尔的妈妈不是这样说的。她说之所以这么早带回卡尔，就是早训练它会拜年，会说谢谢，会说拜拜……
卡尔走了，兄弟姐妹5个，它第一个离开妈妈的奶水，它还不会自主吃饭。
它的新妈妈答应我，会用针管子抽了羊奶喂给它。
不知道卡尔在新家的这一夜如何度过？有没有哼哼唧唧找妈妈，找兄弟姐妹？
我深度质疑自己，到底是在做善事？还是在做刽子手？
傍晚我拉着官运去看五黑，她不在洞里，她在2里远的大路边，等着再看卡尔一眼。但是，当听到我在她洞边喊她的时候，她还是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
我抱着她的头，俩个的泪水弄得我们满头满脸。
看着五黑进洞，我回家躺在床上，闭着眼，泪还在流。
都是我的不作为，如果我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就可以全都养起来。
我的脑海里，一会儿是五黑，一会儿是卡尔。
一直到半夜12点，心里还是辣辣的，灼灼的。
忽然，一个健硕的青年大黑狗站进了脑海，是的，它是成年的卡尔了。
在它妈妈严苛的教育下，它无所不能，它成了明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它虽然没有父亲官运的福气，但是，它有父亲没有的成功。
所以，五黑她早就知道，我今天的举动确实是正确的。
她怀里的4个孩子，也都在等待相同的好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