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岁的东吴大都督鲁肃在病榻上咳出血痰。帐外将领们正在争吵是否要偷袭荆州——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位奄奄一息的男人,才是真正奠定三国格局的操盘手。 帐帘被风掀起一角,吕蒙的声音钻进来:“关羽那厮占着荆州不放,还敢羞辱我等!如今他去打樊城,正是天赐良机!”接着是甘宁的粗嗓:“就是!鲁大人总说要联刘抗曹,可刘备哪把咱当回事?”鲁肃闭着眼,喉间又涌上腥甜,他费力地抬手,想叫人把帐帘放下,指尖却抖得连被角都碰不到。 旁边侍疾的老仆赶紧上前掩好帐帘,低声劝:“都督歇着吧,他们吵不出结果的。”鲁肃喘了半会儿,才哑着嗓子问:“子明……还在吵?”老仆点头。他轻轻叹口气,眼里漫上些恍惚——想起建安十五年,他刚接周瑜的班,第一次过江去见诸葛亮。 那会儿周瑜刚死,东吴上下都恨诸葛亮“三气周公瑾”,老将程普攥着刀柄说要在宴上杀了卧龙。鲁肃连夜把程普按住,只带两个随从坐小船过了江。诸葛亮在柴桑驿馆等他,见了面也不绕弯子:“子敬是来要荆州的?”他当时笑了,从袖里摸出张地图:“我是来跟先生论天下的。” 地图上他早标好了红圈:曹操占着中原,兵马比吴蜀加起来还多。若东吴硬要夺荆州,刘备必然联曹抗吴,到时候吴地难保;可若放荆州给刘备,让他在西线牵制曹操,东吴才能专心守着江东。诸葛亮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忽然抬头笑:“子敬这盘棋,下得比公瑾远。” 后来他又劝孙权把南郡“借”给刘备,惹得张昭在朝堂上拍桌子骂他“通敌”。孙权也犹豫,夜里召他去内殿,他跪在地上说:“主公还记得赤壁之战吗?若不是刘备牵制曹操左翼,咱们哪能烧得成连环船?”孙权摸着案上的虎符,半天说了句:“就听子敬的。” 这些年他夹在中间当和事佬,两边不讨好。关羽在荆州骂他“东吴鼠辈”,东吴将领骂他“软骨头”。前几日关羽水淹七军,斩了庞德,吓得曹操都要迁都,吕蒙连夜来求他:“都督你看!关羽势大,再不打荆州,将来他要顺江而下,咱们挡得住吗?” 他当时咳着嗽摇头:“关羽再横,他的敌人是曹操。咱们若此时捅他刀子,曹操坐收渔利,最后江东、西川都得成曹操的地盘。”吕蒙红着眼顶他:“那荆州就白送刘备了?”他没答,只从箱底翻出当年诸葛亮给他的回信,上面写着“若曹操来犯,蜀必联吴”——这是他压箱底的底气,可帐外这些人,只看见眼前的荆州,看不见北边虎视眈眈的许昌。 “都督……都督?”老仆的声音把他拽回病榻。帐外的争吵声小了些,像是有人往这边来了。鲁肃心里一紧,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得再跟吕蒙说次,千万不能动荆州。 帐帘被掀开,吕蒙果然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甲胄的寒气。见鲁肃睁着眼,他愣了愣,上前弯腰:“末将……打扰都督歇息了。”鲁肃扯着嘴角想笑,却咳出更多血。他攥住吕蒙的手,那手还握着刀柄,硬邦邦的。 “子明……”他的声音轻得像风,“荆州……不能打……”吕蒙垂着眼不说话。他又咳了两声,气息更弱了:“曹操……才是大患……联刘……才能活下去……”吕蒙终于抬头,眼里却没什么温度:“都督老了。” 就这四个字,像冰锥扎进鲁肃心里。他看着吕蒙转身出去,帐帘又落下来,把最后一点光也挡在了外面。老仆蹲在床边抹泪,他却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当年周瑜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子敬,江东就交给你了”,他答应得那么响,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这盘棋乱了。 后半夜,鲁肃的呼吸渐渐弱了。弥留时他好像看见周瑜了,站在赤壁的火光里笑他:“子敬,你这和事佬当得憋屈吧?”他想点头,却动不了。周瑜又说:“你没错,是他们太急了。” 天快亮时,病榻上没了气息。老仆哭着往外报信,帐外的将领们安静下来,没人再吵着打荆州了,可那份要夺荆州的心思,早像种子似的发了芽——等过了头七,吕蒙就上书孙权,说要“白衣渡江”。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东吴夺了荆州,杀了关羽;刘备倾全国之力伐吴,被陆逊火烧连营;诸葛亮七出祁山,累死在五丈原。三国的火苗烧了几十年,最后被司马家一锅端了。 没人再记得那个病榻上咳血的大都督。可若当年东吴没打荆州,蜀吴联手北伐,曹操未必能撑得住;若刘备没伐吴,蜀汉的元气也不会伤得那么重。是鲁肃看得最透:三国里谁也吞不了谁,合则存,分则亡。可惜他手里的棋子,没等他下完,就被人掀了棋盘。 参考书籍:《三国志·吴书·鲁肃传》《资治通鉴·汉纪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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