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一条十年前妹妹发出的短信。
【姐姐你先不要回来，家里进了小偷，我已经报警了。】
十年前的下午六点五十三分，她被人用刀刺死在了客厅里。
现在，只剩下七分钟。
1
看见这条短信时，我出离愤怒。
我的妹妹死在了十年前，这件事也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
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拿她开玩笑。
可下一秒，我愣住了，短信的来源正是妹妹的手机。
几乎瞬间，我的眼泪突然模糊了双眼，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会不会是一场恶作剧。
粉白的手机再次嗡嗡地震动起来。
妹妹又发来了一条新的短信。
【姐姐你千万不要回来，我听见他在外面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警察说他们很快就到，不要担心我。】
这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我立即回复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藏好？手机有没有调成静音？】
我胡乱地用袖子擦着眼泪，焦急地等着手机再次收到信息。
十年前，妹妹确实报警了，警察去的也很快，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在下午六点五十六分赶到了我家，但是却为时已晚。
妹妹被人用刀刺死在了客厅里，据说死亡时间是六点五十三分。
仅仅迟了三分钟，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听闻消息后在警局里大吵大闹了整夜，警察陪在旁边，一言不发地低着头，默默接受怒火和指责。
特别是出勤的警察，懊悔着自己为什么不能跑得再快点。
就连最后找到了凶手，也没能抓住他，那个人从十一楼跳下去，当场就摔死了。
【我在小房间里的床底下，手机第一时间调成静音了。】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我连忙看去。
小房间是我家的客房，很狭小，几乎只能放下一张床，如果真的是小偷，他打开房门后绝对不会再多看一眼。
而妹妹的尸体，是在客厅里。
到底是被发现了，还是妹妹自己出来的？
我不知道，有些慌乱地回复短信。
【听我说，一定要相信姐姐，姐姐现在在2024年，你千万要藏好，不要被那个人发现，他不是小偷，是个杀人犯。】
这一次，妹妹的短信间隔的格外久。
让我忍不住担心起来。
【姐姐你在十年后？那个杀人犯是杀了我吗？】
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妹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不过放心吧，我听见门锁被撬开就赶紧躲了进来，不会被发现的，而且，床头那边有个暗格，姐姐肯定记得吧。】
我记得！
我有些激动地点着脑袋。
我们俩小时候喜欢在家里捉迷藏，最喜欢藏在那里，包括爸妈第一时间都找不到我们俩，是绝对不会被人在短时间内找到的。
爸妈......我回想起来，就在妹妹出事前不久，爸妈的车在立交上发生事故，短短的几天，原本幸福的家庭就只剩下我一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摇了摇脑袋，重新镇定下来。
那么，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妹妹是自己出去的？
想到这里，我急忙发了条短信过去。
【（发送失败）你千万不要出去！】
看着屏幕里显示的‘发送失败’，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锤子砸中了脑袋。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发送失败？
然而，就在这时，妹妹的短信再次发来。
【那人走了，我听见他开门出去了，我去看看，绝对不发出声音。】
不要！
我打字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几乎喘不过气来。
2
【（发送失败）不要！】
我艰难地呼吸着，再次发送短信过去。
【（发送失败）不要出去！求你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到底是上天、还是什么人在玩我吗？
我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绝望，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手机上，不断发送的短信显示着‘发送失败’，时间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六点四十九，变成了六点五十，变成了六点五十一......
发出去的短信犹如石沉大海，妹妹也没有再发送短信回来。
为什么？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的话，为什么迟到了十年的短信要再次出现。
我握着手机，痛苦地滑落到地上，趴在妹妹的床边，身体也难受到一抽一抽的。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我立即抬起头。
【我看到了。】
我慌张地回复短信。
【你没有出去吗？你还好吗？】
这次短信同样发送成功，妹妹那边的短信也回复的极快。
【我差点就出去了，幸好看见姐姐你的短信，吓得我继续缩在暗格里，刚刚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那个人是在骗我！他根本就没有走！】
我脸上滚落的泪珠更多了起来，根本控制不住。
但这次是因为高兴而流的泪。
太好了，她活下来了。
十年前，妹妹是在六点五十三分被刺死在了客厅里，只要再等一分钟，她的结局就会发生改变，再等四分钟，警察就能赶到。
她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我想到这里连忙发短信过去。
【你藏好，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警察会在五十六分赶到。】
没过一会儿，手机再次嗡嗡地震动起来。
【姐姐，十年后的世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个凶手有没有被抓到？他被枪毙了吗？】
我看着短信显示的时间，六点五十三分，忍不住再次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这些不重要，都不重要了，你活下来就好了。】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凉水。
妹妹再次发来短信。
【可是我想知道嘛，姐姐你就告诉我，到底有没有抓到凶手，凶手最后付出代价了没？】
妹妹的再三追问让我停下了动作。
然而，在看见她最新的那条短信时，更是让我瘫在了地上。
妹妹的性格比较坚强，虽然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但是她从来不会对我撒娇，就连在爸妈面前也不会这样。
手机的对面，不是妹妹，那是谁？
我不敢想，但是仍然有答案浮现了出来。
正在跟我聊天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凶手！
手机时间显示着——六点五十三分。
她没有逃出去吗？
我有些绝望地看着手机，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去追问对方是不是凶手？还是去谩骂、诅咒他？或者是苦苦求他放过我的妹妹？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的布置忽然就变了。
原本被我整理、收藏在箱子里的妹妹遗物全都消失，各自出现在了曾经的位置，一直没有勇气摆放的姐妹合照出现在了桌子上。
而在床边的墙上，更是出现了一幅绝大的市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信息。
原来，还是有改变了什么！
我重新点燃了心里的希望。
3
十年前，妹妹的视角：
给姐姐发完消息后，我提心吊胆地躲在床底的暗格里。
虽然姐姐发来的消息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相信她，只不过，原来十年后的姐姐早就失去了我，肯定就是在今天吧。
外面的那个人就是杀了我的凶手！
所以即便听见了他出门的声音，我再三鼓起勇气，依旧不敢从床底下出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的屏幕再次亮起来。
姐姐不断发来不要出去的短信，‘不要’在快速刷屏。
弄得我就更加害怕了。
我连忙给姐姐回复了一条短信，同时，外面的客厅里再次传来那个人的脚步声，姐姐说的没错，这个家伙果然没走！
他刚才弄出开门和踏步的声音，都是在骗我，骗我出去。
幸亏姐姐的提醒来的及时。
就在我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个人不再到处乱转、翻箱倒柜，而是直奔着我这边来了。
难道之前他也是在装作是小偷？
我有些想不过来，伴随着小房间的门被打开，我回过神来，连忙打开手机想要跟姐姐做出最后的告别，结果下一秒，就见他趴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缩在暗格里的我。
为什么，会发现我在这？
我想不通，但是什么都来不及了，衣领被揪住，顿时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扯着我，将我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那人穿着带兜帽的黑色卫衣，脸上还覆盖着纯黑的口罩，根本看不清模样。
就在我挣扎的时候，他掏出了一把刀子，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感受到冰冷和锋利，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
那人将我的手机夺走，看了两眼后变得专注了起来。
就在我蠢蠢欲动的时候，脖子上的刀锋压得更加用力，我感觉到了一阵刺痛，而他居然单手操作着手机，好像是在假装是我跟姐姐发短信。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还有三分钟，警察就要到了。”
他忽然笑出声，声音沙哑的吓人，根本不像个正常人的声音。
还有三分钟警察就来了？
我的眼里浮现出希望，立即又变成了疑惑，那为什么他还不急不忙地待在这里。
“她一直不说我会怎么样呢。”
男人又笑了起来，有些癫狂地自言自语：“真有意思，十年后？到底是真是假，不管怎样，我忽然不想直接杀你了。”
来不及说话，这个人就掏出黑色胶带在我嘴巴上绕了几圈，又紧跟着把我的双手捆在一起。
他拽着我绑起来的双手，将我从家里拖了出去。
竟然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对面的门。
怎么会是这？
我奋力地挣扎着，却被他回头扎了一根细长的针，下一秒，便失去了知觉。
4
十年后，姐姐的视角：
在发现妹妹的房间忽然出现了变化后，我紧紧抓着手机，再次来到了那个警局。
“你妹妹还没有消息，但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有些眼熟的女警官坐在我身旁，同情又坚定地望着我。
好像她认识，不，是很熟悉我。
因为过去发生了变化，导致现在也发生了改变吗？
我看着妹妹的档案从凶杀案变成了失踪案，不由得紧紧握住手机，就像是抓住了求生的稻草。
“可惜那个人从十一楼一跃而下，当场就摔死了，根据他的踪迹找遍了整个市，也没有发现线索。”
女警官有些愤恨地说道。
我忽然抬起头，有些不确切地问道。
“那个人，会不会不是绑架了我妹妹的人？”
从之前跟妹妹沟通的情况来看，当时她并没有从客房的床底出来，而那个人是直接找到她的。
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而那个被找到的案犯跟我们没有任何交集，还是不久前从别的城市来的，所以定性为了陌生人的激情犯罪。
这不是正确的。
我极其认真地看着女警官。
“实际上，我们也从你、你妹妹和你父母的人际关系着手，将相关人员都排查了一遍。”
我好像有印象，警方当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你到底在哪......”
我紧握着手机，忍不住低声的自言自语。
“我们也觉得更像是熟人作案，而作案动机无非是为了钱、或是情，他绑架你的妹妹却始终没有出现，没有索要赎金。”
女警官看着我，不忍地解释道：“那就代表着，他非常极端地憎恨着你们，而且，做出这一切的动机，可能只是为了折磨你。”
我有些恍惚地望着她。
妹妹的死亡，现在演变成了失踪，竟然是因为我有一个未知的仇人？
是谁？到底是谁？
我抱着头，拼了命地回忆从小到大接触过的所有人，想要将他从人海里找出来。
但是，我真的没有跟人结仇，更不可能会是这么大的仇怨啊。
“放松，放松下来，不要这么强迫自己。”
警官伸手在我的后背上顺着。
我逐渐冷静下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当晚，我就在公司里请了一周的假，去寻找我的妹妹，而公司和同事们也都习惯了。
原来这十年来，我都是这样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找她。
而妹妹房间墙壁上的那幅市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信息与线索，让现在的我竟然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我的行迹遍布了这里的每条街巷，没有留下任何空白的地方。
即便如此，也没有找到你吗？
我坐在妹妹的床上，痛苦地看着手里的手机，期盼着它能再次收到来自于十年前的消息。
漆黑的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满心疲惫让我靠在床头，就这么睡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的身体颤抖起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睡梦里，我又回想起了警官的那句话。
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仇视，绑架了妹妹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为了看着我痛苦、看着我苦苦追寻而得不到结果。
整整十年的时间，他甚至可能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痛苦，享受着我的痛苦。
我到现在仍然想不到是谁会这么仇视我，跟我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
但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5
第二天，我约了一个人在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他叫赵翰，创建了一家民间寻人机构，我在这十年里受了他很多照顾，但是今天，我却跟他说，我要退出。
我已经不打算再寻找妹妹了。
“为什么？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们不能放弃，或许她就在某个角落里等着你救她，如果你放弃了，她该有多么绝望！”
赵翰焦急地说道，不同意我的做法。
“但是，已经找了十年了，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什么都没有，为了找到妹妹，我没有去找人结婚，因为长期请假，工资也一减再减，就算我什么都舍不得买，也几乎没有任何积蓄。”
我握着桌子上的矿泉水瓶，不敢把头抬起来。
赵翰迟疑再三，没有选择继续劝我，只是让我不要担心，就算我退出了，妹妹的寻人信息也会一直挂在平台上。
平时，他也会帮我留意这件事。
说完，赵翰就离开了咖啡店，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我低着头等他离开，又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唤醒了屏幕后打开短信，然后失望地将它关闭。
接下来，我装作解脱的样子，几乎在外面用光了所剩不多的钱。
看电影、逛商场、买衣服......
仅仅过去了三天，我就在家门口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
里面放着我十年前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一条银白的手链，它几乎一直被戴在妹妹的手腕上，从未取下。
我抚摸着上面几乎抹不掉的血渍，甚至不敢想象妹妹到底经历了什么。
除了手链，包裹里还有一张纸条。
【我们见一面吧。】
我很清楚这不是妹妹的字迹，是那个凶手的！
他在纸条的背面写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就在今天，在城北一处废弃的别墅区见面。
除此以外，他还写着。
他这十年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我尝试报警，那他就会立即杀掉我的妹妹。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他就在我身边享受着我找不到妹妹的痛苦，当我假装要放弃的时候，他就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我打开自己的手机，将所有的信息设置为定时发送，收件人是那位女警官。
我会顺着凶手的意思，独自去别墅区，也不会立即报警，因为我想见妹妹，想要见到活着的妹妹。
但我也知道这么做是羊入虎口，我和妹妹可能都会死，所以我也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下午三点十五分。
我按照凶手的要求，将车停在了别墅区的入口，徒步走进这块荒废已久的建筑群。
这里我也来过，只是当时没有找到妹妹的任何踪迹。
大概辗转了十多分钟，远处忽然闪烁着一点亮光，闪闪灭灭地照着我的眼睛。
是那个人！
我急忙小跑着过去，还没有靠近，就听见身后有声音，紧跟着身上传来一阵刺痛，双眼就开始发黑。
我倒了下去。
6
十年前，妹妹的视角：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被胶带捆住了手脚，周围好像是某个地下室，空气里有股发霉的味道。
如果是正常的房屋，必定更加注重地下室的换气问题，而这里，怕是某处废弃的或者是还没有建完的建筑。
我被扔在椅子上，身体沉重到根本无法行动。
只能回忆着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先是家里进了小偷，我躲在小房间的床底，发短信给姐姐后，收到了十年后姐姐的回信。
她说......那不是小偷，而是杀人犯。
说明我应该在那天被杀死，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个人把我带到了这里，是不想让姐姐找到我吗？
我开始回忆那个人的细节。
最让我想不通的就是，他为什么能那么快的找到我，明明那处暗格就连爸妈都不是第一时间发现的。
他很熟悉我们，而且掏出钥匙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咳咳！”
我忍不住咳嗽起来，嗓子里传来刀割般的疼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
我想活下来，爸妈已经离开了，如果我再离开姐姐，她一定会很伤心。
一定要活下来！
那个人......对面的房子里是......
我想起来了，对门在不久前搬过来一对母子。
阿姨姓孙，漂亮又温柔，跟我们爸妈的关系非常好，时常会端来做好的菜或者馄饨、饺子，说是为了感谢我爸妈。
她的儿子姓赵，叫什么我不清楚，只是刚搬来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几次，他比我还小，但是好像很聪明，据说还跳了级。
后来就一直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了，不知道是住校，还是被他父亲给接走了。
孙阿姨家时常有陌生人上门，吵得很厉害。
爸妈在家的时候，总是会打开大门，有了邻居在旁边看着，那些人才不敢动手。
有一次我们回老家，等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对门的孙阿姨家发生了火灾。
听说里面运出来了两具尸骨。
孙阿姨死后，爸妈后悔了很长时间，说是被人寻仇，如果我们没有离开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是孙阿姨的丈夫？
他就因为这件事怨恨上了我们吗？这太离谱了，但是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吱呀！
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发出让人不适的响声。
我立刻抬起头看去，走进来的那个人依旧穿着一身连着兜帽的黑色卫衣，脸上覆盖着纯黑的口罩。
但是，即便这样，依旧能够从露出的部分皮肤看出来，他的年纪并不大。
好像，不是孙阿姨的丈夫。
难不成我猜错了？
“你姓赵吧？”
我望着他，忽然开口道。
没想到他身子一顿，停下了脚步，半晌后发出了难听的笑声：“怎么确定的？”
我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反而要求道：“我要喝水。”
“你把我带到这里，至少不会让我那么容易死吧？一个人，长时间不喝水肯定会出现问题，你应该不敢把我带去医院。”
他颇有耐心地听完，笑着点点头。
他转身离开，很快就带了瓶矿泉水回来，拧开瓶子后高举着，直接浇在我的脸上。
我顾不上什么尊严，大口大口地用嘴接着水。
喝下不少，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继续说吧。”
他将倒空的瓶子随手扔在地上，平静地看着我。
“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打开孙阿姨家的门，我自然猜到了，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恨我们，为什么能那么快找到我。”
“为什么恨你们？”
他重复着我的问题，声音还是那么沙哑，不像正常人。
我点了点头。
他却没有说话，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看着那一双深棕色、没有什么感情的眼睛，我有点不安，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抬起腿把我踹出去好远。
我连着椅子一起摔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砸了一下，胸口与后脑勺都传来剧痛，甚至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大踏步地向我走过来，我的身体开始发抖，我知道接下来要更糟，但是根本没有力气动起来。
果然，他走近直接抬起脚踹在我的脸上，紧跟着将从我地上拽起来，就像是拽一只小鸡仔。
“你想知道是吗？等我们玩一个游戏，游戏结束后，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他双手将我拎起来，紧贴过来，喷吐的热气带着浓郁的臭味，让我感觉有些想吐。
“什么游戏？”
我有些紧张地问道。
“选择的游戏，让你的姐姐来选一下，是现在的你去死，还是十年后的你去死，很有趣吧？”
他疯癫地笑了起来。
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却让我遍体生寒，他联系到了十年后的姐姐？不，应该是，十年后的他抓住了十年后的姐姐！
7
十年后，姐姐的视角：
我是被冷水泼醒的，睁开眼就看见了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妹妹。
她的头发被胡乱剪去，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感染后遗留的瘢痕，双手的十根手指变得扭曲，每根手指的指甲都被生生拔去。
颤抖的手伸过来，小心地将我扶起。
我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痛哭起来。
终于再次见到你！
明明，十年前的妹妹刚刚考上大学，青春洋溢，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我心痛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姐姐，我是不是变丑了？”
她有些畏缩地开口问道，声音也变得沙哑粗糙。
我用力摇着头，死死抱住她，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害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我面前。
“没有，你还是那么可爱。”
我正想问她这十年里是怎么过来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戏谑的男声，声音低沉的不正常，却是那么熟悉。
我猛地转过身体，死死盯着他。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色带帽卫衣，脸上覆盖着纯黑的口罩，即便看不清他的模样，我也依旧认出了他。
“赵翰！”
我吃惊又愤怒地叫喊起来。
他半眯着眼睛盯了我一会儿，抬起手将脸上的口罩摘下来，正是那个创建了民间寻人组织的赵翰。
十年来，鼓励着我不要放弃寻找妹妹的赵翰！
“我说过，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赵翰满脸舒爽地笑了起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旧的手机，粉白色，是我妹妹的。
他单手将电话拨通，妹妹忽然有些紧张地抱住我。
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我用力揽住她。
打开了免提的电话，很快就传出了跟赵翰相似的声音。
“人齐了？说话！”
“啊！”
熟悉的声音，是妹妹！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赵翰得意地笑出了声：“现在就是游戏开始的时间，没有想到吧，你的两个妹妹都在手机的旁边，她们只能活下来一个，由你来选。”
“是选你身边的这个？还是选十年前的那个？”
身旁遭受了十年欺凌的妹妹紧紧抓住我的手，依旧美丽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就像是要把我牢牢记住。
“姐姐，选我。”
“要是我不选呢？”
我按住妹妹的手，死死盯着赵翰。
“不选，就都得死！”
赵翰笑了一声，脸色忽然变得狰狞无比。
“我就是不选！”
我搀扶着妹妹从地上站起来，毫不畏惧地盯着他凶狠的双眼，在决定过来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选择一个妹妹死，不如让我跟着两个妹妹一块死，而赵翰，也逃不掉！
他像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决绝，在他的想法里，我应该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应该跪下来苦苦求他放过自己的妹妹。
只有这样，他才会感到满足。
但现在，我的回答让他感到错愕，随之而来的就是暴怒。
“那你们都去死！”
赵翰掏出一柄匕首冲过来，伸手就要把妹妹从我身边拽过去，我想也不想就同样冲了上去，依靠惯性和体重撞在他的身上。
粉白的手机掉在地上，滑了出去，依旧传来十年前赵翰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你是想让你的妹妹死吗？”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同样传来打斗的声音，十年前的妹妹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又夹杂着呼呼的风声。
十年前，同样的地下室里。
妹妹十指鲜血淋漓，生生用指甲一点点挖开了捆住她双手的胶带，趁着赵翰威胁姐姐的时候，搬起身后的椅子狠狠砸了上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然还能将椅子举起来，靠着重力，实木的椅子砸在了赵翰的头顶。
鲜血如注，满脸是血的赵翰当即倒在了地上，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妹妹着急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凑在耳边呼唤着。
十年后的地下室里。
“废物！废物！”
赵翰躺在地上愤怒地咆哮着，抓住我就用匕首捅死我，就在这个时候，虚弱不堪的妹妹冲过来，死死抱住他的右手。
丝丝缕缕的鲜血洒在了我的身上。
我尖叫着扑上去，同样抓住他的手，用嘴咬，用指甲撕扯，拼了命地跟妹妹一起将匕首夺了过来。
扬起的匕首落下，这次却是捅在了赵翰的身上。
他捂着胸口，快速起伏着。
我惊恐地拔出匕首，拖着同样倒在地上的妹妹远离了他，脑袋一片空白的将妹妹抱在怀里。
温热的鲜血浸透了衣服，我哭着用力抱住妹妹。
“不哭，不哭，姐姐，我被关在这里十年，就算是走出去也活不下来了，但是十年前的我还活着，现在的我也一定能再次活下来。”
妹妹抬起消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
“我仍然不懂，你为什么那样恨我们。”
妹妹躺在我怀里，偏过头，看向血泊里的赵翰。
“我恨为什么你们就能整天里开开心心，幸福美满，而我，却要被关起来，连别人的面都见不到！”
赵翰忽然恢复过来，但是我知道他已经重伤垂死。
他继续说着。
赵翰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曾经为了一个黄毛退学、结婚，后来两人和离，一直叮嘱着赵翰要好好上学，要有个美好的未来。
好在他本身就极为聪明，甚至跳级，成为了班里最小的学生，因为天赋带来的夸奖和赞美，赵翰也喜欢上了学习。
但是，在一次搬家之后，他被母亲送进了寄宿学校，放假又被关在房间里，不准出来。
有时候，赵翰甚至会被母亲强硬地塞进床底的暗格里。
就跟我们家客房的那张床一样，暗格能藏起我和妹妹，却让体格高大的赵翰觉得压抑和狭窄，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那么快速、精准地找到妹妹的藏身处。
母亲不让他出现在外人面前，自己又时常去邻居家，跟那家的男主人有说有笑，他有种预感，母亲也要抛弃他了，要弃他而去，甚至将他永远留在狭窄的暗格里。
有一天，黄毛父亲上门来的时候，他在家里放了把火，想要烧死自己和父母，却没想到他自己偏偏活下来。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我爸妈的车也是你搞的鬼？”
我惊怒地看着他问道。
“是，是啊，她那么喜欢你爸爸，作为儿子，我当然要把他也送下去。”
赵翰眼里的仇恨转为了快意。
“你父亲是个混混！在外面偷窃、赌钱，欠下了债款，让人追到了家里，这才是孙阿姨跟你父亲离婚和搬家的原因！”
“也是不敢让你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原因，她害怕你被那些人伤害！”
我抱着逐渐变得冰冷的妹妹，胡乱擦了下眼泪，痛苦地叫着。
“不可能！”
赵翰瞬间从血泊里坐了起来，却见他呢喃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重新倒回了血泊里，瞳孔涣散中依旧在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依稀能够听见，外面有微弱的警笛声。
8
又是一个艳阳天，我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走到妹妹的房间。
本能地抬起手，在房门上敲着。
“起床了小懒虫，再不起来就没有早饭吃了。”
妹妹没有回应。
我伸手拧开房门，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姐，我在这呢！”
背后传来欢快的笑声。
她早就坐在了饭桌旁，吃着买好的早饭，笑嘻嘻地看着我去找她，真是......真是太好了。
我快步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用力抱着她。
“这还怎么吃啊？”
妹妹叫着，却没有拒绝，同样用力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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