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周晓敏,43岁,初中毕业,已婚,有一个女儿,今年刚上大学。
我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早些年在城郊的一个食品厂打工,厂子倒闭后,我便在家附近摆了一个早点摊,虽不体面,但能挣点小钱贴补家用。
我母亲叫郑素兰,今年68岁,是地道的农村妇女,没读过什么书,一辈子在家务农,照顾家人。
父亲周广福,比母亲大两岁,早年是村办企业的小工头,后来厂子倒闭,靠着过去的人脉和一点积蓄,开了个木材店,生意一直算过得去。
我们这个家,表面上看起来平淡而安稳,实则暗流涌动。 八年前,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彻底打碎了我对“父爱如山”的幻想。
那一年,父亲62岁,竟然执意要和母亲离婚,而原因,是他在城里认识了一个比我还小五岁的女人。
母亲不肯离,死活不肯。那时候我站在母亲这边,觉得她太苦了,不该再受这份伤。
父亲一走了之,丢下母亲一个人守着老屋,八年里他几乎没回过来。直到去年冬天,他突发脑溢血,在医院没抢救过来。头七那天,我们围坐在老屋的堂屋里,母亲说出的一番话,让我泪流满面。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母亲当年坚持不离婚,不是为了面子,也不是为了家产,而是她对婚姻和家庭的一份执念,一种朴素到极致的爱。
父亲出轨的消息,是我女儿无意间听到的。那天她去城里补课,路过一家咖啡馆,看到外公和一个陌生女人坐在角落里,举止亲昵。
我们一家人原本就不太常见面,尤其是我嫁出去之后,更是逢年过节才回老家一趟。那年春节,我特意提前两天回来,想给父母买点年货。结果刚把东西放下,父亲就冷冷地说:“我有事跟你妈说。”
母亲正低头择菜,一听这话,手顿了一下。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想跟你离婚。”父亲说得很直接,没有任何铺垫。
母亲抬头看着他,眼睛瞬间红了,但没有说话。
“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她比你年轻,也懂我。”父亲的口气没有丝毫愧疚,“我们准备过年后就领证。”
母亲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菜择完,起身进了厨房。
那顿饭,桌上的菜被我收拾了三次,母亲一句话没说,父亲也不管,全程玩着手机。我知道他们之间出了大事,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
我跟父亲单独谈过一次。我问他:“爸,你跟妈这么多年了,她为你操了一辈子心,你怎么忍心?”
他皱了皱眉:“她是苦,但我也苦。我跟她说不了几句话,她就开始念叨这个那个。人老了,也想过点自己的生活。”
我无法理解,但我母亲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她没有闹,没有哭,也没有去找那个女人麻烦。她只是淡淡地说:“我不离,你要走就走。”
父亲真的走了,那天他收拾行李出了门,母亲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一句话没说。 那一刻,我看见她眼里有泪,也有倔强。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一个人住在老屋里,种着一小块菜地,养了几只鸡。她不愿搬来县城和我住,说住不惯。我只能隔三差五地回去看看,每次回去,她总是笑着迎我,饭菜也总是热腾腾的。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我回去时发现屋里没点炉子,问她怎么不生火,她说:“省点煤,能过就行。”我心里一阵酸,偷偷给她买了电暖器。
父亲走后这八年,几乎没回来过一次。听说他在城里过得不错,那女人也给他生了个儿子。
我曾偷偷去看过他们住的地方,是个小区,装修得很时尚。我站在门口看了好久,忍不住打电话给母亲,她却说:“别去打扰他,他的路他自己选的。”
母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父亲一个坏字。她总说:“你爸也不是坏人,他只是老糊涂。”
有一年夏天,父亲突然住院,我是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才知道的。我带着母亲去医院,母亲一路上一句怨言都没有。到了病房,她看着瘦了一圈的父亲,轻轻地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父亲当时眼圈都红了,但还是别过头去没说话。
住院期间,我和母亲轮流照顾他。那个女人来得少,大多时候是我母亲在床边喂饭、换尿布。我实在看不下去,问她:“妈,你还惦记他干嘛?”
她苦笑一下:“我不惦记谁惦记?他是你爸,是我老伴啊。”
父亲出院后,又回到了那个小区。母亲说:“他想回家就回来,不回来也随他。”她从不再主动联系他,但屋里的床始终是铺着的,饭桌上永远多一个碗。
直到去年冬天,父亲突然脑溢血去世,送到医院抢救无效。那个女人联系了我,说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走了。母亲站在太平间外,望着门口发呆。
那一刻,我第一次看见母亲的背影那么孤独,又那么坚强。
父亲的葬礼是我和母亲一起操办的。那个女人没有来,只是让人送了个花圈。母亲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把花圈摆在一旁。
头七那天,亲戚们都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母亲。我们坐在堂屋里,香火缭绕,遗像前烛光摇曳。
母亲突然开口:“晓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离婚吗?”
我摇了摇头,眼泪早已扑簌簌地掉下来。
她说:“我不信命,但我信人。我跟你爸过了一辈子,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这样。他是变了,可我不想变。你爸走了,我心里不恨他,我只是难过,他到最后都没再回头。”
我抱着母亲,哭成了泪人。
03现在母亲还住在老屋里,屋前的一棵老槐树,春天又开花了。每次我回去,她都还是笑着迎我,说:“你爸走得早,这家还是要靠咱们守着。”
她不怨,不恨,也不曾后悔。
母亲从来没有高深的道理,也不懂什么现代婚姻观,但她用她的一生,诠释了什么叫坚守,什么叫担当。
我也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她的决定,但我知道,在那个年代,在那个身份下,她活得很有尊严。
风吹落了老屋前的花瓣,也吹不散她那份沉默的爱。
母亲说的那句话,我会记一辈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你爸,是我选的那个人。”
我想,这就是她的答案,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