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出征前，秦王让16岁的华阳公主去送行，70岁的王翦直接将对方拉进帐篷。 咸阳城外的渭水岸边，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华阳公主穿着簇新的锦裙，裙摆扫过带露的青草，身后跟着捧着嫁妆的侍女——秦王说，让公主为老将军斟杯壮行酒，却没说这酒要在军帐里喝。王翦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攥着她手腕时，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纤细的骨头，她听见自己裙裾被拖拽的窸窣声，混着远处士兵操练的呐喊，像场醒不来的噩梦。 帐篷里弥漫着皮革和汗味，和公主府里熏香的气息截然不同。王翦松开手时，她雪白的手腕上已经印出几道红痕。她咬着唇没敢哭，只盯着帐篷角落堆着的盔甲，那些甲片上还沾着上次伐楚时的血渍，黑沉沉的像块疤。老将军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沙砾般的粗糙：“公主别怕，秦王让你来，本就不是为了送行。”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华阳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她想起昨夜母亲偷偷抹泪，塞给她一支金步摇，说：“到了军前，听老将军的话，也是听你父王的话。”那时她还不懂，为什么父王要让自己这个从未踏出宫门的女儿，来送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将。直到此刻，帐篷外传来士兵们压抑的哄笑，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父王安抚功臣的一件礼物。 王翦没再看她，转身从木箱里翻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些炒熟的豆子。他抓了把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着：“当年我随秦王爷爷打仗，你父王还在襁褓里。如今他坐稳了王位，就忘了功臣是怎么用命换江山的。”华阳缩在帐篷角落，手指绞着裙带，听见老将军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李信率二十万大军伐楚，兵败身死，是谁收拾的烂摊子？是我王翦，带着六十万秦军踏平寿春。可到头来呢？他怕我拥兵自重，把我晾在频阳老家三年。” 豆子的碎屑从他嘴角漏出来，落在花白的胡须上。华阳偷偷抬眼，看见老将军鬓角的白发，像被霜打了的草，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她想起宫里的太傅讲过，眼前这位老人，少年时就能单手举鼎，中年时带军横扫三晋，如今虽弓腰驼背，可那双眼睛里的光，比咸阳宫的宫灯还要亮。 “公主可知，六十万大军意味着什么？”王翦忽然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剑，“那是秦国一半的兵力。秦王让你来，是想告诉本将军，我王家的根，还在他手里攥着。”他说得直白，没半点掩饰，把那层君臣相得的窗户纸捅得稀烂。华阳的脸唰地红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原来自己这点女儿家的矜持，在朝堂的算计里，根本不值一提。 傍晚时，帐篷外响起号角声，是大军开拔的信号。王翦站起身，盔甲的铁片摩擦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华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王家的人。在军营里不用守那些宫规，学不会骑马射箭也无妨，只要记住——”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放软了些，“别给你父王丢脸，也别给我王翦丢脸。” 华阳没说话，只是慢慢摘下头上的金步摇，放在帐篷的矮桌上。那支步摇本是秦王赏的，流苏上的珍珠在帐外漏进来的霞光里闪着光，像滴没落下的泪。她看着老将军转身掀起帐篷帘，夕阳的金辉涌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忽然轻声说：“我会学的。” 王翦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大步走进了暮色里。身后，16岁的公主慢慢挺直了腰，目光越过帐篷的缝隙，望向远处连绵的军阵。那些士兵的盔甲在夕阳下连成一片金色的海，而她知道，从被拽进帐篷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再也回不到咸阳宫的花团锦簇里了。 后来军中有传言，说王将军得了位年轻貌美的夫人，行军时总把她护在中军帐，连吃饭都要让亲兵送来。没人知道，华阳公主夜里会偷偷学着辨认地图，会对着油灯缝补老将军磨破的战袍。她手腕上的红痕褪了又被盔甲的系带勒出新的，却再也没掉过一滴泪。 参考书籍：《史记·白起王翦列传》《战国策·秦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