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坐在这屋里 小姑子带着女儿走后，我把那条没织完的红围巾找了出来。竹针上还缠着半截毛线，是那种暗暗的枣红色，摸上去有点扎手，想起她说是我前几年淘汰的毛衣拆的，心里就有点发酸。 那天下午我坐在沙发上，学着小姑子的样子摆弄竹针。针脚歪歪扭扭的，跟她织的那些整齐的小辫子根本没法比。丫丫的粉色书包还放在茶几上，早上她走得急，把铁皮盒落这儿了。打开一看，碎布头底下压着张画，画着三个小人手拉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舅妈、妈妈、丫丫"，蜡笔涂得红一块绿一块，倒比商店里卖的贺卡还让人心里暖和。 老公晚上下班回来，看见我织了半截的围巾直乐："你这手艺，别把毛线糟蹋了。"我没理他，把丫丫的画贴在冰箱上，正好挨着婆婆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婆婆穿着蓝布褂子，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好像在说"我们丫丫真能耐"。 过了两天，小姑子打来电话，开口就问丫丫的铁皮盒。"那孩子哭了一下午，说装宝贝的盒子不见了。"她声音里带着点慌，我赶紧说："在我这儿呢，等周末给你寄过去。"她在那头松了口气，又絮絮叨叨说丫丫在幼儿园画了幅向日葵，非要寄给我看，"老师说她配色像梵高，其实就是把黄色蜡笔全涂纸上了。" 我笑着说"寄来呗"，心里却想起公公生前种的那片向日葵。每年夏天金灿灿的一大片，公公总说"这花好，跟着太阳转，有精气神"。小姑子小时候总爱在花丛里打滚，婆婆就拿着小竹椅坐在边上择菜，阳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周末去邮局寄铁皮盒，顺便买了两团新毛线。枣红色的，比小姑子带来的旧毛线软和多了。回家接着织围巾，手指被竹针戳了好几个小窟窿，渗出血珠也不觉得疼。老公凑过来看热闹，被我赶走："去去去，别耽误我给你妹妹织围巾。"他挠挠头，突然说："等过年咱回老房子看看吧，院子里的石榴树该剪枝了。" 老房子是公婆生前住的地方，自从他们走后就空着。小姑子每次来都想去看看，又怕触景生情。我把织了一半的围巾搭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飘起的小雪，突然特别想去老房子看看。那里的窗台上，应该还摆着公公修自行车用的扳手，衣柜里说不定还有婆婆没织完的毛衣领子。 昨天围巾总算织完了，针脚还是不太齐整，却比买的任何一条都暖和。早上出门买菜，特意围上了。菜市场的王大妈见了直夸："你这条围巾颜色真正，在哪儿买的？"我摸着毛茸茸的线头，想起小姑子冻得发红的手，笑着说："我家妹子给织的，戴着心里热乎。" 回家路上路过花店，看见门口摆着盆小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盘朝着太阳。我掏钱买了一盆，放在婆婆照片旁边。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恍惚间好像看见小姑子蹲在地上擦地板，婆婆站在厨房门口喊我们吃饭，丫丫举着铁皮盒满屋子跑。 原来所谓家人，就是哪怕隔着千山万水，那些带着温度的念想，也能让屋子永远不会冷清。就像这条枣红色的围巾，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把我们的心缝在了一起，暖暖的，不会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