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老公突然给我说我们离婚吧。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就说，好，儿子、女儿我一个都不要，他们都是你杨家的种。话一出口，空气突然就僵住了。他站在客厅沙发边，手里还捏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我坐在餐桌旁，面前的碗里是早上没喝完的粥，已经结了层油皮，像极了我们这摊开就没法收拾的日子。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我没听过的沙哑。我抬头看他，发现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连跟我大声说话都舍不得，现在却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是个陌生人，还是个让他厌烦透顶的陌生人。我心里猛地一抽，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只能硬着头皮，把脸别向窗户那边，盯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窗外的老槐树叶子落了一地，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是在替我哭。 “我说我不要孩子，”我咬着牙，把每个字都吐清楚，“你要就全带走，我没意见。”其实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怎么可能没意见呢？儿子昨天还缠着我给他缝补校服上的破洞，女儿放学回来非要把她画的全家福贴在冰箱上。可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他最近晚归时身上的陌生香水味，都是他接电话时刻意避开我的样子，还有那些没说完就被挂断的微信语音。愤怒像团火，把我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伤人的话往外冒。 他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那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我盯着那扇门，突然觉得很累。结婚八年，从租城中村的小单间开始，到现在贷款买了这套两居室，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可我们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以前他会把我搂在怀里，说以后有钱了要给我买大房子，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现在大房子有了，好日子却没了。 下午的时候，婆婆来了。她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莉莉啊，是不是阿伟又惹你生气了？你跟妈说，妈替你骂他。”我看着婆婆鬓角的白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可我想起早上说的话，又把眼泪憋了回去。婆婆是个好婆婆，待我像亲女儿一样，可再好的婆婆也抵不过夫妻之间生了嫌隙。 “妈，我们……”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卧室门开了，我老公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把文件夹放在茶几上，推到我面前。“离婚协议，你看看吧。”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我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是关于孩子抚养权的条款。他竟然真的把两个孩子都列在了他那一边，好像我早上说的话是圣旨。 我的手指在纸面上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真的……真的要把孩子都带走吗？”我抬起头看他，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别过脸，看着窗外，“是你说的，一个都不要。”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那些气头上的话，怎么能当真呢？那可是我的亲骨肉啊。 婆婆在旁边急得直搓手，“阿伟，你这是干什么？莉莉肯定是一时生气说的气话！”他没吭声，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走到阳台去抽。烟雾从他指间飘出来，把他的身影笼罩得有些模糊。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阳台上，他抱着刚满月的儿子，笑得像个傻子，说以后要做儿子的榜样，要保护我们娘俩。 “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抓着婆婆的手，哭得喘不过气，“我就是太生气了……”婆婆拍着我的背，叹了口气，“傻孩子，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可不能拿孩子赌气啊。”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不是赌气的工具。我看着离婚协议上那两个熟悉的名字，心像被掏空了一块。 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回来了，却睡在了沙发上。客厅里的灯没关，透过门缝照进来一丝光亮。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哄哄的。我想起儿子睡前会要我讲故事，想起女儿会把她的小熊塞到我怀里。如果真的离婚了，他们会不会以为妈妈不要他们了？ 眼泪又流了下来，浸湿了枕头。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那些气话就像刀子，不仅伤了他，也伤了我自己，更伤了无辜的孩子。我坐起身，轻轻走到客厅。他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薄毯，眉头紧锁着，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我蹲在沙发边，看着他的脸。这张脸我看了八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曾经，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到老。我伸出手，想摸摸他的眉头，又怕把他吵醒。 “对不起……”我小声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我早上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呢……”他没有睁开眼睛，可我看到他的睫毛动了动。 夜很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的话，也不知道我们的婚姻还能不能回到过去。但我知道，有些话不能随便说，有些气不能随便赌，尤其是关于孩子的。他们是我们的软肋，也是我们的铠甲，不能成为互相伤害的武器。 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给他把毯子掖好。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我得先把自己说出去的错话圆回来，不能让孩子真的以为，妈妈不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