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3年,文天祥在元大都被砍头。元帝大发“慈悲”,允许他沦为官奴的妻子欧阳氏为其收尸。妻子踉跄奔往刑场,发现丈夫衣襟间写有字,仔细一看羞愧不已,含泪自尽。 天还没亮,元大都的柴市刑场已被兵卒封围。 文天祥缓步走入刑台,脚下雪未化,身影却挺得笔直。 刽子手举刀前,他忽然停下脚步,望向东方,问:“南方在哪?” 身后亲兵迟疑指向一角,他转身,朝南连拜三次,低头叩首,喃喃道:“臣报国于此止矣!”三声回响,压过北风。 身穿旧衣,衣襟缝了字。 那是一封早写好的遗言,夹藏在贴身布带内侧,避开了狱卒多年搜查。 他一向谨慎,从南宋元帅府沦为元朝死囚这三年,死过数次,咽不下气。 自缢绳断、服药被救,他都活过来了,仿佛就为今天一刻。 他不愿让口头遗言流于空,只信文字能传志。 衣带中那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刻意没有提“报仇”或“兴复”,只剩一个“义”字撑起骨架。 笔锋狠利,落款“宋丞相文天祥绝笔”。封好,缝进衣里,一并带走。 刑场外,马车急赶。欧阳氏强撑着身子冲破人群,掀开棺板,见他面色如常,仿佛只是睡着。 尸身僵冷,双手紧握,襟口处有线痕。她颤着手解开内层衣带,纸片藏于其中,早已微潮。 她默读数遍,每一字都像利刃劈心。 丈夫为国死,她曾多次劝他“留命以图后”,如今才知,这话成了他最后的耻辱。 遗言句句皆有锋芒,尤其那句:“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指的不是别人,就是她。 她回想三年前,文天祥被俘那日,元将劝降,他拒绝称臣;送北途中,铁锁在身也不低头。 她哭求他屈身权宜,他只回四字:“汝不懂义。” 如今,她终于懂了,可他已走远。她含泪坐于尸旁,一言未发,将遗言原封誊写入《正气歌》卷尾,连同丈夫遗体一并合葬。 日暮时分,欧阳氏于墓前绝食自尽。 细节无从查证,有传她服毒,也有说她是倚在碑后默默咬断舌头。 死状无声,却震撼朝野。 柳娘后来被迫嫁给蒙古贵族,终生无子,史书只记她“哀而不语”;监娘在送往大都的途中投井身亡。 两个儿子皆在南宋覆灭前病故,文佛生年幼,亡于流亡途中,文桓则在襄阳兵败时战死。 欧阳家族被抄,房产入官,文家旧门匾被火焚,邻里不敢私存。 唯一留下的,是衣带那张纸。 欧阳氏自尽前命人交给家乡亲属,说:“这是他留下的,我保不住他,但总得有人记得他最后说了什么。” 那纸被送回江西吉水,后供于文丞相祠。 兵荒马乱间真迹早已不存,现存者是明初重摹本,字迹更硬,气质更烈。 《宋史·文天祥传》明文记载“衣带中赞曰:孔曰成仁……”,是正史首次承认那封遗言真实存在。 明朝建立后,朱元璋亲派中使前往吉安修祠,追加谥号“忠烈公”,命地方官年年春秋两祭。 那张遗书的复制本被封入铁函,藏于祠堂一角,如今已为国家一级文物。 元廷起初还想遮掩这桩事。 忽必烈听说欧阳氏自尽,曾沉默许久。 据记载,他叹了一句:“若朕麾下有此妇,朕将以国托之。” 他随后下旨:“厚葬文丞相,赦其族人。”此举被史家认为“欲杀其人,救其名”,试图控制文天祥的影响力,不愿让忠义之气外溢成风。 百年后,忠义没被灭掉,反倒活得更久。 《正气歌》在民间流传,文家女后人写下“愧姓文”的诗,欧阳氏也从“贤妇”变成“烈女”,并入女忠传记。 《明统志》《江西通志》皆立专篇,称“殉节有始终者,欧阳氏也。” 宋亡,国灭,人终,字留。柴市刑台已不见踪影,衣带残纸却仍在。纸薄,义重。 参考资料 [1] 《宋史·文天祥传》,中华书局点校本,197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