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滁州有一位宋翁,精通青乌之术(风水学),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受其影响,家里的男丁女眷对风水都略懂一二。 宋翁仙逝后,在墓地的选择问题上,两个自诩得到了父亲真传的儿子产生分歧,各自招募了一帮风水高手为父挑选吉壤。经过一番勘察,分别选中一处宝地,争葬其父。 要说这老大选的那块地,位于滁州城西的蟠龙岗。据他请来的风水先生讲,此处山势如巨龙盘卧,山间有清泉蜿蜒,正应了“龙衔玉液”的吉兆。老大拍着大腿跟族里长辈说:“我爹生前常说‘山环水抱必有气’,你们看这山梁走势,像不像巨龙抬首?南边那片稻田,远远望去就像金元宝堆成的海,这叫‘龙首望金盆’,妥妥的旺子孙、出贵人的宝地!”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直飞,末了还从袖子里掏出张手绘的地形图,指点着上头的“龙脉”走向,仿佛 already 看见宋家子弟个个头戴乌纱帽的景象。 老二一听可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反驳:“蟠龙岗那地儿虽好,可山尖太锐,按咱爹的说法,‘尖峰如刃伤宅运’,哪有我选的卧牛岗合适?”他特意请了位拄拐棍的老风水师来撑场子,那老头咳嗽两声,慢悠悠开口:“卧牛岗啊,是个‘金龟驮印’的格局。你们瞅那山包,圆鼓鼓的像金龟背,下头那块平地支棱着块方石头,可不是‘印玺’吗?龟主长寿,印主权势,宋翁葬在这儿,保准后世子孙辈辈出文官,且个个福寿双全。”老二在旁边直点头,还从怀里掏出把罗盘,说自己亲自测过方位,“坐北朝南,正合‘子午线’,误差不超过半度”。 两兄弟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闹到族长出面调解。族长拄着拐杖在祠堂里转了三圈,叹了口气说:“你爹一辈子给人看风水,临了倒让自家儿子争起坟地来,传出去不让人笑话?”老大梗着脖子说:“不是我们想争,是风水宝地就这么两块,总不能让爹埋在‘凶地’里吧?”老二跟着帮腔:“就是,要是选错了,将来子孙过得不好,谁担待得起?” 就在两兄弟争得面红耳赤时,门口突然来了个拄拐的老道士,说是宋翁生前的故交。老道士听完前因后果,哈哈大笑,从褡裢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半块发霉的饼子。“你们爹啊,当年跟我云游时,曾在这饼子底下压过一张纸条,说‘风水万千,不如心正’。”老道士摸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果然是宋翁的笔迹,写着“阴宅再好,不敌阳间孝;龙脉再贵,不如兄弟和”。 老大和老二盯着纸条,脸一下子红了。老道士又慢悠悠说:“你们瞧这饼子,半边发霉半边干,当年我们饿了三天,你爹非要把干的那半让给我。他常说,真正的风水啊,不在山水里,在人心里。你们争破头选宝地,不如想想他生前爱喝的茶是龙井还是毛峰,爱听的是滁州小曲还是苏州评弹。” 兄弟俩听完,都低下了头。老大主动说:“弟弟,咱别争了,爹一辈子行善积德,就算随便找块地埋了,也差不了。”老二眼眶发酸,握住哥哥的手:“哥,是我糊涂,总想着显摆自己懂风水,却忘了爹最看重的是咱兄弟和睦。”最终,两人选了片背山面水的普通山坡,没有奢华的墓碑,只种了一圈松树。每逢清明,兄弟俩带着家人来上坟,总要在坟前坐半响,聊聊父亲生前的趣事,唠唠家里的近况,松针落在供品上,风里都是淡淡的松香。 后来,宋家子弟虽未出大官大富,但个个忠厚善良,邻里间有口皆碑。有人说这是那两块“宝地”的余荫,也有人说,是宋翁在天上看着兄弟和睦,才肯赐下福泽。究竟哪种说法对呢?或许正如老道士所言,最好的风水,从来都不在山水罗盘里,而在人心的宽窄、亲情的暖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