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方 已经太少这种夜读的事情了。坐在书桌前的台灯光圈里,摊开一本书,一个本,握着一支笔,看看写写画画,时时若有所思,在一片越来越大的安静里让思绪借着文字的导引而越来越自由地飞翔…… 灯下桌上,用笔书写,有一定时间长度的书写,是很幸福的。这样的经验变少,是因为已经习惯写就写在电脑上,灯下的时间一般是留给看而不是写的,尤其不用笔写的。 带回家的书籍显然比之在单位的时候拥有了更被关注和认真对待的分量,端详之余,就是真正作为读者而不是责编的阅读眼光和心态了。 看书乃至看稿,都有灵感触发可能。当没有身处自然之中的机会时,书籍便成了唯一有可能具有开启线索功能的精神存在。 不过,看稿和看书不一样,不仅不能令人愉悦,激发灵感,反而会败坏人的兴致,变得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稿子的质量优劣并不只在文从字顺上,而更在内在的审美创造力上。这些拼凑起来的、为了出版而出版的所谓书稿,与上述真正的创造意义上的创作,距离实在太过遥远。 教辅类的不必说,文学类、社会科学类的也大多没有这样的品质。经常会有应景制作、为评职称之作,甚至就只是为了出本书的虚荣。 长期没有自由阅读意义上的汉语阅读,因为一直在看英语,今天偶尔一回头,拿起一本汉语书来看,那种因为进入了完全没有任何障碍的语言而自然地不再纠缠于语言本身,而直接可以进入自由的思绪里去的状态,那种文字本身因为不再是什么问题而仿佛不存在一样地自动退隐了的状态,真是让人爽快。这爽快里明显是有一种由再熟悉不过的文字中散发出来的透亮的圆润与自足感的。思想和情绪可以像是在没有使用工具的情况下,便可以飞翔了起来。 看自己的读书的时候做的摘抄笔记,实际上是一种最有效率的学习。因为当初所以将这些内容摘抄下来,就是因为它们在被阅读的过程中曾经打动了你。一般来说,现在复习,往往还能再次打动你。两次三次打动以后,它们就会比较自然地进入你的思维,与你自己的思想融合,成为你血液的营养。这些年营养是经过你消化以后的精华,因为你当初从一篇文章甚至是几篇文章中才会摘抄出一段两段的文字来,是那些文章被你过滤以后于你自己最适当的收获。 曾经的书市热闹不再,表面上看是因为读者少了,关键却是我们的社会让生活于其间的大多数人、大多数潜在的读者逐渐丧失了读书的环境与心境。人们不读书,原因有很多。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普遍的生活焦虑导致的心境变化,让人难有读书的从容。 环境与心境紧密相连,前者决定后者,后者又极大地影响了前者。这里所说的环境是整体性的,从具体的污水污染、噪声污染、光污染,到人生道德与生活的适意度,从经济压力到人文状态,生活环境中的这些污染一旦形成整体性的存在,就会让人处在普遍的焦躁与痛苦中,在不得不拿出更多的时间精力去为了生存而挣扎的状态下,越来越多的人也就失去了阅读的兴致与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