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圈子里人人都知道,沈柏琛众多情人中,阮时微是最听话最痴情的那只金丝雀。
当年阮时微欠下一大笔债,被骗到风月会所。
仓皇逃跑之时,她在走廊撞上了沈柏琛。
阮时微被下了药,浑身燥热,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角苦苦哀求。
沈柏琛素来有“笑面虎”之称。
看着温润儒雅,实则心思深沉,没人能真正猜透他。
他饶有兴致地端详着狼狈的阮时微,罕见地愣了愣神,而后说:“可以,你是要跟着我,还是留在这里?”
阮时微没作他想便急急地说跟着你。
她以为对方是拉她出沼泽的救赎。
殊不知,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
六年了。
阮时微坐在邮轮包厢沙发上,漫无边际地想到,她跟在沈柏琛身边,竟然已经有六年了。
“说好了啊沈总,”赵奕然笑嘻嘻地说,“要是我赢了,这小时微就借我玩两天。”
阮时微接收到他狎昵的目光,脸色有些苍白地垂下头。
牌桌上的男人姿态闲适地靠在椅子上,撩起眼皮随意地瞥了一眼。
他对女人瞳孔里的惶惶怔然没有任何反应,浅笑道:“无所谓啊,就看赵总有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牌桌上的人纷纷放声大笑,调侃沈柏琛的大方无情。
旁边的其他女伴则对她投来或同情或鄙夷的眼神。
这些年来沈柏琛的床 伴情人从来没断过。
但几乎都是玩玩就过了,然后让阮时微去处理这些桃花烂债。
阮时微能成为待在沈柏琛身边最久的人,除了因为她聪明听话。
还因为她傻,傻到痴痴地爱上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薄情之人,还以为终有一天能守到云开。
她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素戒。
是第二年的时候,沈柏琛送给阮时微的生日礼物。
内里刻着一串花体英文,“my dear wei”。
而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却是被当作一个赌注随意娱乐。
可怜她还傻傻地戴着戒指,笑话一样。
今天结束后她会怎样,阮时微大脑有些空白地想。
牌桌那头蓦地响起一片哀嚎。
“哎呀——沈柏琛你这就没意思了吧,全都让你一个人赢了。”
结束了,她没被输掉。
阮时微蹭地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冒着冷汗,四肢僵硬发麻。
她逃也似的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猛地扑了把冷水在脸上。
撑在台面上的手还发着抖,阮时微对着镜子强硬地调整表情挤出笑容。
缓过神走出,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阮时微猛地刹住脚,直直地站在原地。
“我,我叫,”男人对面的女孩穿着邮轮的侍应生服,羞赧紧张地回答,“我叫孟沅。”
她一点一点地描摹过那女孩的五官,浑身的血液都逐渐凝固住了。
圈子里人人都知道沈柏琛当初对阮时微产生兴趣,是因为她长得像他许多年前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更年轻,更清纯,也更像那个白月光。
阮时微绝望地看着沈柏琛上下打量着那个女孩,露出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柔和笑容。
“想......跟着我吗?”
掌中的手机蓦地震动了两下。
阮时微漠然地点开消息。
——你犯贱犯够了吗?能回来了吗?
——他给你下什么蛊了?你有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生日快乐,妹妹。
她盯着屏幕,视线模糊了一瞬。
抬眼再看过去,已不见男人和女孩的身影。
阮时微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打字回复。
——姐,我想放弃了。
<br>2
沈柏琛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别墅了。
每天晚上阮时微都会锲而不舍地给他发消息。
-今晚回来吗?沈先生
起先几天沈柏琛还回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不”。
到后几天便再也没有理睬过阮时微的询问。
阮时微知道他是在另一个公寓里,养着那个叫孟沅的小姑娘。
初尝新人,正是新鲜感热衷的时候。
阮时微还记得那天下轮船,众人见着沈柏琛身边莫名又多了个小女生,心知肚明地聊笑打趣。
“不愧是沈总啊,眼睛够尖下手也够快的啊,这就带人回去了!”
赵奕然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下孟沅,自然也发现了她和阮时微面容上的相似。
他没点破,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笑出声:“沈总这么不愁新欢,旧的就松松手呗。”
沈柏琛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赵总就这么爱捡别人玩剩下的。”
阮时微的脸色顿时比在船上时还要苍白。
然而没人在意她。
众人只会说:“小时微别担心啊,沈总哪个不是玩几天就腻了,还是你待得最久嘛哈哈哈。”
可阮时微知道,这次不一样。
沈柏琛很少在情人住处留宿。
以往即便再喜欢再对胃口,也从没发生过好几天都不回来的情况。
孟沅对沈柏琛,好像真的不一样。
又是一个独自度过的夜晚。
阮时微从空落落的床上醒来,质量很差的睡眠令她的头止不住地疼。
发了一会儿呆,阮时微摸过手机,眼睛一亮。
沈柏琛主动发来了一条消息。
她急急忙忙地坐起点开,看清的那瞬间大脑一刺。
—让司机送你过来,陪孟沅买衣服
阮时微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阅读理解。
站在洗手池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浮白,眼下青黑,失了魂魄一样。
这幅样子被沈柏琛见到了,怕是不会提起任何兴趣。
房门忽然被敲响,管家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阮小姐您醒了吗?先生要求您十点钟到。”
“知道了。”
阮时微扯着嗓子应道,抖着手往脸上扑冷水清醒。
车子停在一栋幽深的房子前。
是沈家合作多年的服装定制工坊。
侍应员领着阮时微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隐隐绰绰的声音逐渐清晰。
“......少钱啊?会不会太麻烦了......”
沈柏琛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孟沅站在主厅中央,旁边是正在替她量身体尺寸的工作人员。
女孩的身子有些僵硬,脸上透露出未知的紧张和惶恐。
是涉世未深的单纯懵懂。
沈柏琛显然对她这幅样子很是感兴趣,悠悠地开口:“不用考虑这些,我给你什么受着就是。”
余光瞥到已经到了的阮时微,沈柏琛随意地勾了勾手。
“过来,你替孟沅试样衣。”
“什......什么?”
阮时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她以为专门叫她过来,顶多就是以女人的视角提供挑选建议。
结果甚至要她做试样衣的模特?
孟沅对上阮时微的眼神时吓了一跳,惊慌地摆手:“不不用吧,我自己可以试啊,这......”
“试衣服很累的,”沈柏琛平淡不惊地说,“时微和你比较像,更合适,工坊里的试衣模特看不出效果。”
阮时微僵站着一时没有动,直到沈柏琛眉头轻蹙地朝她看来。
“我......”她扯了扯嘴角,“好。”
阮时微走上前,挂上了自然又大方的笑容:“还好今天,画了个比较清纯的妆。”
她垂下眼,并未注意到孟沅眼中闪烁的眸光。
<br>3
阮时微什么东西也没吃就赶了过来。
试衣服确实是累人的活,一件又一件,一套又一套。
从日常装,到晚礼服。
沈柏琛为孟沅安排的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阮时微疲惫地站着,看着沈柏琛掌心里勾着孟沅纤细的手指,询问她是否喜爱。
恍惚间好像他们是一对情意绵绵的新婚夫妻,而阮时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
没有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纠葛六年,遍体鳞伤也不肯放手。
她敛下眸盯着地板,眼眶酸痛。
沈柏琛的声音又响起:“这件还可以,换下一件。”
“好的,先生。”
阮时微机械地转过身,忽的脑袋一晕,腿脚发软又踩到长长的裙摆。
在慌乱的惊呼声中,阮时微两眼发黑咚得倒在地上。
“时微姐!”
孟沅扑过来,似乎被吓得不清,眼睛里都噙着泪。
沈柏琛眉头皱了下,不紧不慢地起身上前。
他微微俯身看了眼,不甚在意地说:“低血糖了,她身体就这样,体质不好。”
男人挥了挥手叫来下属送人去医院,看见女孩可怜的表情轻笑了下。
“吓着了?”他揽过女孩搂住,打趣道,“胆子这么小......”
“没有......”
而倒下的阮时微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两人的话语朦朦胧胧地传入耳朵里,胃一抽一抽地泛着疼。
这不是沈柏琛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可当初他是将阮时微抱坐在怀里,圈着她的腕子低低带笑地说她怎么这么瘦。
“要多吃点,好好养身子,”他的薄唇蹭在阮时微的颈侧,亲昵又暧昧,“抱着都硌手,以后怎么受得住......”
阮时微不可避免地记起这些或许称得上甜蜜的回忆。
被下属公主抱起时,眼角滑下一滴无人在意的泪。
躺在病床上意识逐渐回笼,耳边传来的似乎是医生护士的交流声。
阮时微缓缓睁开眼。
“阮小姐您醒了。”
她被扶着坐起来些,愣愣地扫视了眼房间内,果不其然地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想什么呢,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阮小姐,”医生手里拿着检查单,神色透着些许笑意,“恭喜您,您怀孕了。”
“什,什么?”
阮时微猛地怔住,怀疑自己脑子还没清醒过来。
“是的,”医生以为是她高兴傻了,递上检查单指给她看,“已经有三个星期了,宝宝很健康。”
阮时微发着愣,猛然想起什么:“沈柏......沈先生知道了吗?”
“正打算通知沈先生呢。”
手指紧紧攥了攥被单,阮时微张张嘴:“先,先不要告诉他,可以吗?”
她佯装自然地笑了笑:“我想亲自告诉他,给他个惊喜。”
医生理解地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了房间。
手掌缓缓抚上平坦的小腹。
那里居然孕育着一个生命。
她和沈柏琛的孩子。
阮时微的心中五味杂陈,却没有一丝是关于喜悦的。
她拿起手机,没有收到任何询问关切的消息。
只怕那人现在依旧和小女孩在一起。
沈柏琛如果知道她怀孕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还会想要,她吗?
阮时微的脑子一团浆糊,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得措手不及。
在医院又多呆了两天观望检查和养身体,期间男人一次探视和询问也没有。
阮时微拖着满腹心事回到别墅。
站在玄关处,她猛地顿住。
在熟悉的皮鞋旁边,赫然摆放着一双白色帆布鞋。
她认得那双鞋。
是孟沅的。
<br>4
阮时微站在玄关处久久没有动作。
盯着那两双亲密摆放的鞋盯到眼睛发涩,她轻眨了眨眼走进屋内。
穿过廊厅,聊笑声逐渐清晰传来。
餐厅内,男人和女孩相对而坐正在用餐。
管家率先注意到她,礼貌地招呼:“阮小姐回来了。”
沈柏琛收回落在女孩身上的柔情目光,平淡无波地扫过来一眼。
阮时微站在那,身体一紧。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像个不速之客,打搅了他们悠闲甜蜜的时刻。
她不应该站在这里。
可明明过去几年,这座别墅,都是可以被她称作家的地方。
“吃饭了吗?”沈柏琛平静地问道,在看到阮时微苍白的脸轻轻摇了摇后,抬手让佣人加了副餐具。
阮时微在孟沅身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满桌的餐食却毫无胃口。
她忍着恶心食不知味地小口吃着,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那时沈柏琛大概会很生气吧。
“对了时微。”沈柏琛忽然想起什么,唤回游神的女人。
“小沅这两天就正式住进来了,你的房间光线更好,给小沅住。”
他的表情温和,说出的话却让阮时微如坠冰窖:“你就住另间,东西已经收拾完了。”
当初阮时微跟了沈柏琛两年,才住进别墅里。
孟沅这才多久?
两个星期?
喉咙口蓦地反应,阮时微将涌起的异物硬生生咽了回去,余留口腔里难闻恶心的味道。
她扯了扯嘴角,也只能说出一句:“好。”
也许她还该庆幸,沈柏琛没有直接将她打包赶出别墅。
新房间背阴、潮湿、暗淡。
阮时微站在窗口发呆,视线落在后花园。
孟沅穿着一袭白裙,天真好奇站在各式各样的花丛之中。
沈柏琛温润儒雅地同她介绍,依稀能听见他说:“以后你喜欢什么花就同我说,让园丁种。”
后退着躺倒在地毯上,阮时微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到茫然又酸痛。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她看着屏幕上的手机号码,顿了几秒才接起。
“......姐。”
电话那头的女人呼吸一紧,似乎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
“你发给我的图片,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阮时微小声地说,“我怀孕了。”
“你!”
江卉娴简直要被自己的蠢妹妹气炸了:“你怎么能怀孕!你告诉他了吗?他是什么反应!”
阮时微沉默几秒:“还没有告诉,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
“不是说放弃了吗?”江卉娴压了压语气,“你前段时间刚给我说的,这会又干嘛不死心了?这个孩子就应该打掉!”
阮时微疲惫地闭了闭眼,听着江卉娴劈头盖脸地骂完。
“你再给我点时间吧,姐。”
夜晚,阮时微站在书房前,抬起的手迟迟叩不下。
沈柏琛正在里面开视频会议,依稀能听见他淡然的声音。
阮时微站了半天,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转过身她吓了一跳,在楼梯口碰上了孟沅,不知她站在那看了多久。
“不睡觉吗?”阮时微自觉孟沅本身没做错什么,强扯了扯笑说话。
孟沅隐在黑暗中的表情不甚清晰,同她先前单纯懵懂的样子显出些许不同。
她歪了歪头看阮时微,蓦地问:“时微姐,是不是特别喜欢沈先生?”
阮时微表情一变,觉得有些难堪,抿着嘴没说话。
孟沅猝然一笑,奇怪地上前轻轻抱住阮时微。
她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怎么办,他现在好像,只喜欢我?”
阮时微瞳孔微微缩紧,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比起沈先生,我对时微姐其实更感兴趣,”孟沅的声音更低了,似乎还带着笑,“感觉时微姐看着简单,实际上......”
“藏着许多秘密。”
阮时微呼吸一停,惊恐讶异地猛地将人推开。
“你在说......”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孟沅顺着她推的力道主动向后靠。
眼前好像慢动作,阮时微看见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又转瞬即逝化成恐惧害怕的可怜表情。
“啊!!”
孟沅从楼梯上倒了下去。
<br>5
阮时微站在玄关处久久没有动作。
盯着那两双亲密摆放的鞋盯到眼睛发涩,她轻眨了眨眼走进屋内。
穿过廊厅,聊笑声逐渐清晰传来。
餐厅内,男人和女孩相对而坐正在用餐。
管家率先注意到她,礼貌地招呼:“阮小姐回来了。”
沈柏琛收回落在女孩身上的柔情目光,平淡无波地扫过来一眼。
阮时微站在那,身体一紧。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像个不速之客,打搅了他们悠闲甜蜜的时刻。
她不应该站在这里。
可明明过去几年,这座别墅,都是可以被她称作家的地方。
“吃饭了吗?”沈柏琛平静地问道,在看到阮时微苍白的脸轻轻摇了摇后,抬手让佣人加了副餐具。
阮时微在孟沅身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满桌的餐食却毫无胃口。
她忍着恶心食不知味地小口吃着,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那时沈柏琛大概会很生气吧。
“对了时微。”沈柏琛忽然想起什么,唤回游神的女人。
“小沅这两天就正式住进来了,你的房间光线更好,给小沅住。”
他的表情温和,说出的话却让阮时微如坠冰窖:“你就住另间,东西已经收拾完了。”
当初阮时微跟了沈柏琛两年,才住进别墅里。
孟沅这才多久?
两个星期?
喉咙口蓦地反应,阮时微将涌起的异物硬生生咽了回去,余留口腔里难闻恶心的味道。
她扯了扯嘴角,也只能说出一句:“好。”
也许她还该庆幸,沈柏琛没有直接将她打包赶出别墅。
新房间背阴、潮湿、暗淡。
阮时微站在窗口发呆,视线落在后花园。
孟沅穿着一袭白裙,天真好奇站在各式各样的花丛之中。
沈柏琛温润儒雅地同她介绍,依稀能听见他说:“以后你喜欢什么花就同我说,让园丁种。”
后退着躺倒在地毯上,阮时微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感到茫然又酸痛。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她看着屏幕上的手机号码,顿了几秒才接起。
“......姐。”
电话那头的女人呼吸一紧,似乎在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
“你发给我的图片,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阮时微小声地说,“我怀孕了。”
“你!”
江卉娴简直要被自己的蠢妹妹气炸了:“你怎么能怀孕!你告诉他了吗?他是什么反应!”
阮时微沉默几秒:“还没有告诉,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
“不是说放弃了吗?”江卉娴压了压语气,“你前段时间刚给我说的,这会又干嘛不死心了?这个孩子就应该打掉!”
阮时微疲惫地闭了闭眼,听着江卉娴劈头盖脸地骂完。
“你再给我点时间吧,姐。”
夜晚,阮时微站在书房前,抬起的手迟迟叩不下。
沈柏琛正在里面开视频会议,依稀能听见他淡然的声音。
阮时微站了半天,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转过身她吓了一跳,在楼梯口碰上了孟沅,不知她站在那看了多久。
“不睡觉吗?”阮时微自觉孟沅本身没做错什么,强扯了扯笑说话。
孟沅隐在黑暗中的表情不甚清晰,同她先前单纯懵懂的样子显出些许不同。
她歪了歪头看阮时微,蓦地问:“时微姐,是不是特别喜欢沈先生?”
阮时微表情一变,觉得有些难堪,抿着嘴没说话。
孟沅猝然一笑,奇怪地上前轻轻抱住阮时微。
她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怎么办,他现在好像,只喜欢我?”
阮时微瞳孔微微缩紧,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
“不过比起沈先生,我对时微姐其实更感兴趣,”孟沅的声音更低了,似乎还带着笑,“感觉时微姐看着简单,实际上......”
“藏着许多秘密。”
阮时微呼吸一停,惊恐讶异地猛地将人推开。
“你在说......”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孟沅顺着她推的力道主动向后靠。
眼前好像慢动作,阮时微看见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又转瞬即逝化成恐惧害怕的可怜表情。
“啊!!”
孟沅从楼梯上倒了下去。
<br>6
阮时微迷迷糊糊烧了很久,醒来后依旧感到浑身乏力。
“醒了。”
一个男声响起,私人医生齐铭从椅子上站起,又过来替她检查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这几天再多注意注意身体。”
齐铭公事公办的表情忽然顿了一下,犹豫半天开口道:“对了,我觉得你是不是好像......”
阮时微眉头一跳,下意识揪住他垂下的手腕:“齐医生。”
女人的眼眶红红的,让齐铭福至心灵地憋回了未说完的话。
“行吧,”他轻叹了口气,“那你自己考......”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一顿,双双循声望去。
沈柏琛站在门口,冷淡的视线落在两人紧紧抓握的地方。
齐铭头皮一麻,干笑着躲开。
“阮小姐身体退烧了,那我就先走了沈先生。”
沈柏琛未置一词,情绪难辨地走到床边。
一声轻响,齐医生贴心地将门带上。
阮时微垂眸盯着被子上的条纹愣神。
半晌,头顶传来一计嗤笑。
“怎么,”沈柏琛的语气平淡又难掩带刺,“就想给自己找下家了?”
阮时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不解对方是怎么理解到这块的。
但也许自己现在在男人心里的形象已经烂的一塌糊涂了,自然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评价行为。
她感到可笑又没趣。
“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会儿。”
阮时微低低地说,她现在真的没心力和沈柏琛争论什么。
沈柏琛垂眸看着女人低垂的脑袋,后槽牙紧了紧。
“你去看孟沅吧,好吗?”
窗外传来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逐渐远去。
沈柏琛带着怒气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推开会所包厢的门,男人随手抄起一个杯子便仰头饮尽。
“哟,沈总今天是有情绪啊,”包厢里有人打趣道,“谁惹我们沈总不高兴了?”
沈柏琛懒得搭理,瞥了眼酒单抬手又叫人开了几瓶。
包厢里不少人都带着女伴,更有甚者左拥右抱。
有人拍了拍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调笑着说:“去,哄哄我们沈大少。”
嫩生生的女孩羞赧地走过去,刚要搭上人时却忽的扑了个空。
沈柏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突然间脑子里冒出阮时微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不对,应该是孟沅才对。
他的心情愈加烦闷,面上却不显,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包厢的门忽的又开了。
“陈总来了啊。”
沈柏琛拿着酒杯的手一顿,面色有些不善地看过去。
来人果然是陈觉。
此人是近年来锋芒毕露的新秀,很是有一番手腕,几年便做成了别人十几年都达不成的版图。
沈柏琛原本对这家伙没什么想法。
但是这段时间,陈觉跟他较上了。
连着好几块地皮都被抢了过去。
陈觉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自然地坐在沈柏琛边上,还笑盈盈地打招呼。
沈柏琛懒得搭理,自顾自地喝酒。
过了半天,陈觉忽然挑起话题:“听说沈总最近,遇到个很特别的新人啊。”
沈柏琛动作一顿:“你想说什么?”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想和沈总做个交易了。”陈觉不疾不徐地说,“我想和沈总,要个人。”
“阮时微。”
刹那间,包厢内此起彼伏的声音都止住了,不约而同地看起这一小块的热闹。
沈柏琛惯有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要她做什么?”
陈觉好脾气地笑了笑:“喜欢啊,感兴趣啊,放心,我不会让沈总吃亏的。”
他盯着沈柏琛有些难看的脸色挑了挑眉:“还是说,沈总身边带着这么多年,有感情了?舍不得?”
“呵......”沈柏琛嘲讽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埋头闷下的酒精在身体里翻涌着,连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侵蚀着沈柏琛的思绪。
他没所谓地笑了笑。
“行啊,一个人而已。”
“陈总要喜欢,白手送你都行。”
<br>7
孟沅在医院住着。
沈柏琛也是又一连好多天不见人。
阮时微时常坐在后花园里的秋千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小姐,先生回来了。”
管家唤回她。
客厅里不知为何准备着一帮化妆师造型师。
沈柏琛转过身,面色温和如常。
他抬了抬下巴:“打扮一下,今晚带你出去吃饭。”
阮时微眼神里透出惊异,嘴唇动了动:“......为什么?”
男人眉毛微挑了一下:“从前我也不是总带你出去吗?”
话出口的那瞬间,沈柏琛自己都肉眼可见地顿了顿,又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阮时微任人打扮着,心跳莫名跳得很快。
是啊,从前。
可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
他们落座于阮时微最喜欢的一家顶楼餐厅。
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
沈柏琛包了场,餐厅里只有他们,交响乐队演奏着悠扬浪漫的音乐。
一切都很好,阮时微的脸色却越来越挂不住。
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用餐即将结束之时,天边忽的一声巨响。
漫天烟花绚烂璀璨。
“专门送你的,喜欢吗?”
阮时微直愣愣地看着窗外,扭过头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眼睛。
“谢谢,”她艰难地从喉咙口挤出话语,“沈先生。”
从餐厅出来,阮时微发现沈柏琛遣退了司机,亲自开车。
车外的景色由熟悉变得陌生。
坐在副驾的阮时微也越来越沉默。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栋陌生的宅子前。
阮时微扭头看着那栋宅子,手指紧紧攥着新礼裙,用力到骨节发白。
“这是哪?”她声音轻得像要飘走。
沈柏琛默了几秒,才回过头。
对视上阮时微通红的瞳孔时,他的心尖猛地一颤。
刹那间,沈柏琛内心深处,或许是生出过一丝反悔的想法的。
然而在他透过车窗看到恭候在门口的管家模样的人时,那想法又被强行压了回去。
“你以后就在这里了,”沈柏琛轻咳了一声开口,“陈觉,你跟着他。”
阮时微闪烁的眸光像碎掉的玻璃,扎得人密密得疼。
她苍白的嘴唇微张,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是会哀求,还是会怒骂,沈柏琛莫名地猜着。
然而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因为车窗忽然被敲了两下,陈觉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出现在外面。
阮时微闭上了嘴,很艰难地扬了扬嘴角
她抬起手动作迟缓地将手上的戒指摘下,轻轻地放在中控台上。
“好的,沈先生。”
沈柏琛看着她纤瘦的身子推开车门,被陈觉绅士地带下。
他在那里忘了很久,连人影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也不知道。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沈先生,我有点想你了
沈柏琛舒了一口气,潦草地扫掉心底莫名巧妙的情绪。
他将那枚戒指随手丢进杂物箱里,狠狠踩下油门驶向医院。
一个玩腻了的情人、替身而已。
送走了就送走了。
陈觉护人护得很严实。
导致自那天送走,沈柏琛就几乎不曾了解到阮时微的消息。
和孟沅在一起时,他也总是心不在焉出起神。
虽然每次回过神后,沈柏琛都会有些烦躁和恼怒。
再次见到阮时微,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孟沅伤好得差不多。
于是沈柏琛第一次带她出席一场晚宴。
却不曾想,陈觉也在。
并且带了阮时微。
女人笑得很平淡:“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柏琛看着那脸,胸口莫名有些堵。
只是面上如常地回应,好像和对方是什么关系不错的老友。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阮时微紧搂着陈觉的手臂上。
显示出一种令他感到不悦的依赖和信任。
突然,阮时微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手腕。
沈柏琛的视线猛地凝住。
青紫的皮肤。
如同勒痕。
<br>8
阮时微在洗手间莫名被一具高大的身体堵住。
她顿了顿,抬起头露出一个浅笑:“沈先生,有事吗?”
比起阮时微的泰然自若,沈柏琛反常地显出几分无措。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不由分说地抓起女人的手腕将袖子尽数拉开。
阮时微挣扎着发出小声惊呼。
沈柏琛却彻底怔愣在原地。
他看着阮时微有些慌张地扯回袖子,遮住那些斑驳交织的青紫印记。
陈觉做的。
沈柏琛先前不知,方才才隐秘地打听到,陈觉其人看着无害,实际却有反常的癖好。
身边不怎么见人,是因为难有人能受得住他。
前两年,甚至玩出过事。
沈柏琛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上前几步靠近,却引得对方连连避让。
“你......”
阮时微笑了笑:“陈先生人挺好的,对我也挺好的。”
沈柏琛指着痕迹的地方收不住语气地质问:“你管这叫对你好?只要给你钱养你就是好是吗!阮时微你......”
“不是沈先生,”平静的女声忽然打断他,“你把我送给他的吗?”
阮时微不知何时敛了笑,五官看不出任何情绪和生气。
沈柏琛哑口无言。
“只是玩点无关紧要的游戏而已,没关系的。”
阮时微垂下眼,擦过身轻声道。
独留沈柏琛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书房里。
沈柏琛对着电脑和满桌的房间出神。
陈觉拿出交易的东西是两块地皮和几个客户。
出手称得上阔绰,足见得对交换对象的上心。
这些日子沈柏琛脑子里迟迟挥之不去阮时微手上的伤痕,以及那句“不是你把我送给他的吗”。
他的心情极差,对孟沅也没什么好脸色,甚至都没怎么理睬。
陈觉给的东西,还回去就是了,他还差那点吗。
让阮时微回来。
就算她又蠢又下作,还没自尊心。
也好歹跟了自己六年。
要是最后真被陈觉玩死了怎么办?
沈柏琛脑子里天人交战,好不烦闷。
门被敲了两下,露出孟沅端着咖啡的身影。
她步履轻快地进来,撒娇似的轻轻锤着沈柏琛的肩臂。
“工作辛苦了沈先生,”她声音又乖又甜,“休息一下吧。”
沈柏琛看着那张不谙世事的年轻脸蛋,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另一张相似但灰败无神的脸。
他眉头猛地一蹙,移开视线。
还是把人接回来吧,沈柏琛忽然下定了选择。
也许是因为解决了烦恼的事,心情陡然松快了些。
沈柏琛拿起手机,刚要拨通电话。
屏幕上却猛地跳出“赵奕然”的来电。
愣了两秒,心跳忽然像要什么预感似的加快起来。
他按下接通。
嘈杂惊恐的男声瞬间扎进他的耳朵里,而后盈满整个书房。
“卧槽沈柏琛!!出大事了!!”
“陈觉那小子树敌太多被人报复了!你知道怎么报复的吗!”
沈柏琛压抑着心底的不安佯装平静地回问:“什么?”
“阮时微!他们把阮时微绑了啊!”
“把人绑在船上,特么按炸药啊卧槽!”
沈柏琛猛地站起身,撑着桌子的手不自知地发着抖。
“她......”
“本来还找了直升机救援船啥的去救,谁知道那几个就是亡命徒!”
“根本没救下来!在公海上炸了!”
轰隆。
霎时间,沈柏琛好像幻听到一场爆炸。
真实到他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手一滑,孟沅端来的咖啡被推倒在地,瓷杯碎裂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现在还在打捞呢,不过我估计凶多吉少了......”
“诶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听吗?”
“小时微好歹跟了你那么久呢,也是被你送出去的,不然哪遭这一劫啊......”
“喂沈柏琛?”
“人呢?”
<br>9
下雨了。
昏暗的雨幕中,一辆汽车不管不顾地急驰着。
沈柏琛赶到码头,冲破拦着的人一把揪住陈觉的衣领。
“阮时微呢?”
他咬着牙沉声质问,声线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觉抬头止住了要上前的保镖,神色平静,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在找。”他说。
沈柏琛先是一愣,随即又被男人口中的淡然激怒。
“在找?什么时候找到?能找到吗!”他克制不住地怒吼道,“这雨下得这么大,海这么深这么凉......”
沈柏琛紧攥得拳头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用力,还是因为恐惧。
眼前海面上还飘忽着爆炸残留的烟雾。
“要怎么找?她都,她都不会游泳......”
一个身体差、脑子笨、不会游泳的人,在爆炸的船只上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柏琛连想都不敢细想,瞳孔激动到猩红,眦目欲裂。
陈觉的眉头蹙了蹙,似是显出几分不耐。
他反握住沈柏琛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沈柏琛,第一,阮时微不是我害死的,我已经在尽力救了,我也很烦。”
“第二,她是我的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资格和身份冲我吼。”
“第三,放手。”
两相对峙中,沈柏琛急促的喘气频率逐渐放缓下来。
他手上松了些劲,嘴唇微张却沉默下来。
陈觉一把甩开,随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衣领。
他看着失神的沈柏琛,蓦地笑了一下。
“沈柏琛,”他语气里似乎带着饶有兴致的调侃,“你后悔了?”
“人死了你着急了,怎么换给我的时候没见你多在意?”
沈柏琛的呼吸一滞,脑海中浮现出阮时微破碎的瞳孔和淡然的笑。
心脏像被带刺的板子缓缓挤压着,窒息又痛苦。
“啊,”陈觉似乎想到什么,蓦地笑了一下,“不过她对你倒真是用情至深,刚到我这的时候半天都不说话,也怕人碰,你知道我......”
话音戛然而止,拳头挟着雨水狠命地挥到陈觉的脸上。
随行的保镖立刻训练有素地冲上,将陡然发怒狂躁的沈柏琛摁压住。
“我杀了你......”
他的面目狰狞,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竟有点像泪水。
沈柏琛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却不管不顾。
“你个王八蛋......人面兽心的畜生!我昏了头了和你做什么狗屁交易!”
可他明明才想好要把人接回来。
他就是后悔了。
他做错了。
陈觉不怒反笑,顶着后腮,吐出血沫。
有下属战战兢兢地靠近过来:“陈总,已经非常尽力搜救了,但是......”
“阮小姐,应该是没了。”
不停挣扎的沈柏琛忽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定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他们,表情茫然。
陈觉居高临下地睥睨男人的狼狈模样,嘴角勾起一个嘲讽嫌恶的弧度。
活该。
一周后,s国的私人庄园里。
陈觉熟门熟路地进门,绕到后花园里。
一位长卷发女人坐在精致的镂花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
“卉娴姐。”他笑着打招呼。
江卉娴挑了下眉,往一侧扬了扬下巴。
“她在秋千那。”
陈觉走过去。
一个穿着蓝裙的纤瘦身影仰躺在秋千上,怀里窝着猫,脸上盖着一本书。
听到脚步声,女人露出一双懒散的眼睛。
她抬了抬手坐起,打了个哈欠:“你就回来了。”
陈觉眉毛扬了扬,熟稔地在猫的下巴上摸了摸:“你不也回来了,阮时微。”
女人动作一顿,神色似乎暗了一瞬,又迅速掩了过去。
“别叫这个了,”她平淡自然地说,“不都死了么。”
“好吧。”陈觉耸了耸肩。
“那欢迎回家,江暄漪。”
<br>10
轰动一时又被多方势力压制下去的海上爆炸案已然过去一周。
而所谓尸骨无存的受害者,此刻却安然无恙地坐在阳光普照的秋千上。
陈觉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女人,未发现任何伤口。
他插着兜姿态放松,随意地提及:“我走的时候,那谁还在派人打捞调查呢。”
“他看着受打击还挺大的,不少人都感觉,他有点要失心疯的意思。”
陈觉观察着女人的神色问道:”采访一下什么想法,有报复的快 感么?还是说,可能后悔了?”
阮时微,不对,现在应该叫江暄漪,沉默了几秒,眼皮都没抬。
“都没有。”
她平静地说:“本来就是为了彻底脱身,才弄的这一场,怎么会后悔。”
至于报复,只怕她在沈柏琛心里,并没有那么深的烙印。
只是因为事件发生得突然,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再过段时间,他就会逐渐将她淡忘。
更何况在他身边,还有心爱的孟沅陪着。
看着女人似乎真的完全放下,不会再被牵动任何情绪的样子,陈觉蓦地有些慨叹。
“六年诶,你说你怎么想的?”
江暄漪睫毛颤抖了下,抿着嘴没说话。
“因为她蠢啊。”
江卉娴不知何时也过来了,边靠近边骂道。
无奈地闭了闭眼,江暄漪任命地又开始听起了姐姐的数落。
“你说你好好的豪门大小姐不当,偏要编个孤苦伶仃可怜的要死的身份去追那个男的,结果呢,耗了整整六年什么也没得到!”
江家祖上移民到s国,此后便一直定居在这里。
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又低调神秘。
除了偶尔露面的历代掌家人,其余的家族成员身份几乎都遮得严严实实。
江卉娴是这一任掌权人,性格洒脱,雷厉风行。
唯独对这唯一的妹妹没有任何办法。
江暄漪当年留学,书念得好好的,突然瞒着所有人办了休学跑回国。
如果不是江卉娴派到国内的下属正好撞见江暄漪和沈柏琛在一块,只怕她这姐姐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江卉娴看到下属偷拍回来的照片,眼尖的她多看了那个男人两眼便认出他是谁。
沈柏琛,声名远扬的沈总。
而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另一层身份。
十几年前,和江暄漪同时被绑架的男孩。
那年事件结束后,江卉娴听闻另个男孩失忆了,忘掉了被绑架时发生的事,此后她便也没再关注。
当年的事情牵扯众多,最后的结局是默认的将其掩盖掉不再提及。
但她万万没想到,江暄漪居然默默惦记着他那么多年。
他甚至不记得她!
江卉娴自从逮着这人回来,便克制不住地总絮叨个没完,仿佛要把过去几年不方便吐槽的话全说出来。
她看着江暄漪耷拉着的脑袋,轻叹了口气。
安静了许久,江卉娴垂眸蓦地说:“你肚子里那个怎么办,想好了没?”
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江暄漪体质偏瘦,那里只有微微的隆起。
“再不想好就来不及了,技术手段再怎么好,中期流产对你的身体都会有影响。”
江卉娴眉头蹙了蹙:“你要想生,我们也不是不能养,只是你真的要做好准备。”
她抱住江暄漪,只觉得她消瘦到硌人。
“姐姐都会陪着你的。”
而不同于阳光明媚的s国。
A城的天昏昏沉沉,阴霾不散。
沈柏琛已经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陈觉都不管了,他却像着了魔一样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动静大到远在异国度假的父母都听闻,打了电话将他训了一通,好像才终于恢复些许理智。
他听着下属和救援队惴惴不安地汇报,恍然地意识到,没用了。
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再见到阮时微了。
那人就那样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沈柏琛漠然地坐在车里。
A城的雨自爆炸那天就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雨水不停地拍打在车身上,仿佛没有停息。
他垂着眼,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地俯身拉开杂物箱。
视线定住。
那枚被他随手扔进的戒指,静静地搁置在那。
沈柏琛缓缓地伸出手捏住。
戒圈内侧,花体英文清晰地出现。
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他将这枚戒指送给对方时,女孩眼底的惊喜和感动。
那或许是他再也无法拥有的,全身心的、独一无二的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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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沈柏琛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满身冷汗。
又是噩梦。
那张惊恐绝望的脸布满泪痕,无助地站在船上。
忽然她的瞳孔直击了沈柏琛,嘴唇微张,像要说话。
可刚发出一个音,爆炸声便响起,所有的一切都被黑烟笼罩住。
沈柏琛不知多少次做了这个梦,如同一个诅咒般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但实际上沈柏琛是在事后才赶到,根本没有看见爆炸发生时的样子。
更没有,见到阮时微最后的样子。
全是幻象。
沈柏琛抵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坐起,缓了几秒后环顾四周。
他是喝了酒后,走到这个房间,靠坐在床头昏沉睡去。
阮时微生前最后,拢共没住过几天的房间。
在她去了陈觉那后,原本的东西也送走的送走,丢掉的丢掉。
属于女人的痕迹和气息都很少,近乎没有。
沈柏琛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缓慢地将头侧落在被单上。
他闭着眼偏了偏头,高 挺的鼻子陷进柔 软的布料中。
没有。
什么也闻不到。
任何一丝,他想找寻的味道,都没有。
沈柏琛在一片黑暗中猛地居然颤抖起来。
“时微......”
他喃喃地唤出口,声音里似有无尽的痛苦和悲绝。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你......”
有人说在那样强度的爆炸中,阮时微很可能当场就碎尸万段,随后和沉船一同散落在大海。
所以她连尸首也找不到,骨灰也不会有。
沈柏琛甫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脏便如炸开般疼痛。
他不想相信,却也无能为力。
突然,侧颈摸上一只柔 软的手。
沈柏琛惊得一起。
在昏暗中看见来人的那刻,他第一反应是产生了错觉。
直到女孩怯生生地开口道:“沈先生......”
不是她。
沈柏琛清醒过来。
是孟沅,不是阮时微。
当初带着孟沅,是因为她长得和年少模糊记忆中那惊鸿一瞥无比相似。
然而可笑的是,他现在看着孟沅的脸,想起的只有阮时微。
“沈先生......”孟沅轻轻地又唤了声,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着心疼和不忍。
她摸上男人怔愣憔悴的脸,小心地蹭上去吻了一下。
“时微姐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太善良了。”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没关系的,你还有我啊。”
孟沅的脸凑的极近,言辞恳切,饱含情真爱意。
“我还陪着你,”她露出一个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沈先生的。”
她纤细的手指勾住男人的后颈,将这个处在脆弱状态的男人按进自己怀中。
“我爱你。”她在耳边轻声说道,“我想永远和沈先生在一起。”
沈柏琛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终于有了动作,抬起手将孟沅紧紧搂住怀中。
“......好。”
“沈柏琛和孟沅求婚了。”
清晨,江暄漪坐在餐桌上刚拿起叉子,就听见陈觉的声音响起。
她愣了一下,叉子没拿稳,跌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什么?”
陈觉滑着手机,歪了歪头看她:“刚求的,现在A城是晚上。”
“有照片,要看吗?”
他说着就要把手机递过来。
江暄漪抬手止住,嗓音有些干涩:“不必了。”
沈柏琛彻底步入新生活的速度,比她想得还要快。
看来之前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地位了,江暄漪有些讽刺地笑了笑。
也许是受够了心痛和失望,她现在的感觉竟只有麻木。
“聊什么呢?”江卉娴从楼上下来,坐在江暄漪身边,“大早上脸色就不好看。”
“姐。”
江暄漪的声音颤了一下,随后平静地说:“我想好了。”
她仿佛终于彻底想通了什么事,露出一个落下大石头的松快笑容。
“我还是把孩子打掉吧。”
<br>12
沈柏琛求婚孟沅的事,在圈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部分惊讶于堂堂沈总,多年来薄情寡义,最后竟当真栽在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姑娘身上。
另一部分则慨叹于跟了六年的枕边人才刚死,似乎就彻底将人忘记了。
旧人死,新人笑。
那个名叫阮时微的女人的死,也逐渐被圈内所有人遗忘。
从求婚,到婚礼,沈柏琛始终温和体贴,仿佛回到了从前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期间有朋友邀他去玩,也统统被回绝,名曰要陪家里的未婚妻。
有人调侃情场浪子这下真回头了,遇见真爱捧在手心。
某天,赵奕然搂着最近新交的一个小模特在商场。
小模特兴致盎然地挑选着最新款的宝宝,赵奕然有些无聊地随意瞥了瞥。
突然,他的视线猛地顿住。
用力眨了眨眼,赵奕然心跳得很快地冲上去抓住那个女人。
“阮......”
“赵先生?”
女人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发出惊讶疑惑的声音。
赵奕然冷静了下来,张张嘴:“啊,孟沅啊......”
原来是孟沅。
方才隔着距离,从那个角度看上去,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阮时微。
眼前的女人弯了弯眼:“好巧,你是陪......女朋友来吗?”
“啊对,刚谈的。”
赵奕然神色如常地挠了挠后脑,心中怪异的感觉却始终萦绕不散。
随口寒暄了几句,二人道别,赵奕然回去找小模特刷卡结账。
坐进车里的那刻男人忽然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把身边的女友吓了一跳。
他知道了,怪异感的来源。
不论是阮时微还是孟沅,据说都是因为和沈柏琛那不知猴年马月的白月光长得像才被看上。
自然这两人也长得很有几分相似。
可刚刚他之所以会认错,是因为不论是从发型还是穿衣打扮,孟沅都与先前的那个女孩不一样了。
她像是在刻意贴近阮时微的形象。
或者说,被谁打扮成阮时微的样子。
想起阮时微出事那几天沈柏琛的样子,以及迅速要和孟沅结婚的反常,赵奕然啧啧了两声。
怪有意思的。
“你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奇怪?”坐在副驾的小模特靠过来,声音嗲嗲的。
赵奕然将人搂过来亲了一把,随意敷衍了几句。
想到前两天好友谈论起沈柏琛,调笑说这家伙也是阴沟里翻船,栽了。
现在看来,栽是真栽了。
因为谁,那就有的热闹看了。
试穿婚纱的那天,沈柏琛专门腾出工作亲自陪同。
看着孟沅穿着一件又一件的精致婚纱走出,羞赧地晃了晃裙摆,沈柏琛有些恍惚。
“时......”声音猛地顿住,男人回过神,“小沅,很漂亮。”
孟沅不知有没有听见最初脱口而出的那个字,面色如常地对着镜子左晃右看,满脸都是对婚礼的期待。
而与此同时的s国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了一整夜。
江卉娴等候在外,疲惫又担忧地撑着头。
即使找了最好的医院最厉害的医生,手术的过程仍旧不算顺利。
听见满头大汗的护士出来告知发生了大出血时,江卉娴紧张得差点倒了过去。
她双手合十,为妹妹祈祷着。
“卉娴姐......”
同样沉默陪伴等候的陈觉忽然叫了声,神色看起来凝重又嘲讽。
他将手机屏幕反转展示:“那谁的婚礼,给我发请柬了。”
江卉娴面无表情地看着电子请柬上的两个名字,半晌嗤笑了一声。
她很深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手术室的门。
“傻孩子......”
“我要去吗,卉娴姐。”
江卉娴没有扭头,沉默了几秒说:“去吧。”
“让她也看看,彻底死心。”
灯灭了。
江卉娴蹭的坐起来,迎接走出的医生。
“江总,手术成功完成了,江小姐已经脱离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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