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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 从满城向西北到星神,从神星向东南到满城,来回一向都沿着公路走。公路紧靠着

梁东方 从满城向西北到星神,从神星向东南到满城,来回一向都沿着公路走。公路紧靠着西侧一列太行山,不管是被开山取石开得只剩下孤零零一个柱状山头的桥山还是历史上著名的谒山,都是这条天经地义的路上的不变风景。从来没有意识到还有沿着漕河倾斜着向着平原而去的堤坝上的路。那条路是倾斜着直接向着东南方向而去的,沿途不需要绕路,只在村庄和村庄之间穿行而过,没有车辆往来之虞,是骑车或步行的最好选择……这又一次证明了我们即使是在自己的长居之地,即使是热爱地理,也依旧是还有很多地方从未抵达的普遍事实。 沿着一条建筑越来越密集的时代里必然不在公路范围内,甚至即便公路就在河边也不在公路视野之内的河流,你才会看到大地上原始地理的脉络。而一个没有把长居之地范围内的河流顺流、逆流都走上一遍的人,很难说自己是真正的地理爱好者。纸上谈兵也许可以在其他领域里还能维持下去,在地理领域,在大地审美领域则是一种最不可饶恕的乖谬。 然而现在的河流已经很少有还能如想象中那样沿着一条完整的堤坝一直向前走的情况了,以漕河为例,大多数河段都已经不再具有那样的条件。没有了连贯的堤坝,没有了在堤坝上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树,到处是挖沙以后的坑塘,到处是塌毁的堤坝的戛然而止,是轰鸣的车辆设备往返不已的工地。也许未来会出现一条整齐划一如城市公园的沿河绿道吧,但是土坝老树的旧有风貌至此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接着上次抵达的方上桥继续沿着漕河向西走、向西北方向走。在方上桥上可以隐约看见漕河上游的水域湛蓝而宽阔。穿过工地大门,经过过尘土飞扬的坎坷路面,终于到了河边的时候,不得不让人惊叹,这已经不是一条河,而是一片湖。是比保定城里被命名为东湖、西湖、南湖、北湖的那些湖更大、更深,也更像一个湖的湖。 水边的一棵大柳树,茂盛的树冠刚刚长成一片新绿,新绿还在一尘不染中显示着自己又一年里的新鲜。树荫里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垂钓者。 在春天的一棵树下,在春天的一棵新绿的柳树下,静静地坐着,这貌似在春分前后极其平常的景象,想一想真的是需要及时捕捉住稍纵即逝的时序,下决心立刻付诸行动的场景呢。 从安大线过来的时候,路边偶然可见一树树粉红的杏花开在黑褐色的灌木丛中的样貌,这是北方春天里杂花生树的特点,现在已经很少见到。现在,站定了看新绿的柳树立在蔚蓝的水边,蜿蜒的大路在树与水旁起伏而过,也和那杂花生树的景象一样,正是人们想象中既往大地上应该有的春天的景象。难怪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以钓鱼的名义云集于此,钓鱼是踏青赏春的一个过硬理由,不必不好意思。因为不少人还觉着,仅仅是为了审美而置身大地是让人羞涩的幼稚行为。 一个骑这电动车边走边唱,将京剧的腔调高高地、远远地洋溢起来的人,似乎是要刻意呈现一下这样的审美愉悦,却也是以不断在水边观察钓情的理由展开的。戏剧的腔调、节奏、韵律和眼前的景象,很是般配。戏剧产生的古代地理环境,必然就是眼前这样。 漕河至此,以湖泊的形式呈现着自己长时间沉淀以后的清澈蔚蓝,映得柳树的新绿更加一尘不染。淀泊中间有诸多穿插着芦苇的半岛,河与路与树的互相搭配,画面感极强,断非任何人工园林所能比拟。 谁也想不到,小心地经过漕河南岸厚厚的尘土道路之后,到了河边,从河边沿着芦苇丛之间窄窄的土路走到漕河中的半岛上来以后,居然还会有如此纯净的画面。连河北岸耸立的烟囱和一座座互相之间没有缝隙的厂房都显得不那么峥嵘,与更北面那一带伸展到平原上的山脉一样,居然有了本应在此一般的自然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