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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东方 婴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得歪歪扭扭、趔趔趄趄、急急忙忙,根本无暇在意自己

梁东方 婴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得歪歪扭扭、趔趔趄趄、急急忙忙,根本无暇在意自己在走路的初级阶段的姿态。她的眼里只有玩,各种玩具各种物品每一样都摸一摸、拿一拿、推一推、骑一骑、蹬一蹬。因为还不会说话,所以玩什么都是默默的,发声的时候也不过是“嗯”的一声,或者喊出一句“妈妈”“爸爸”来。不会说话的孩子,玩得格外沉静,格外全神贯注。玩就是玩,不需要夸饰,也好像不怎么需要表达,最高的表达形式是哭和笑。哭其实很少,只在出了“事故”摔疼了才哭,笑则很多。 她看到我的衣兜鼓鼓的,就指着“嗯”“嗯”地问,我告诉她那是钥匙包,她就一定让我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她对钥匙包非常感兴趣,拎起来往桌子上摔。摔一次钥匙包里的一串大大小小的钥匙就会在桌面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这让她大笑。哗啦啦响一下就笑一下,哗啦啦再响一下就再笑一下……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落地窗帘边上,就很熟练地用窗帘往身上一裹,把自己遮挡住,不知道自己还露出两只脚来,然后安静一下,等着大人说:欸,宝贝去哪里了?然后她就会从窗帘后面把自己卷出来,嘻嘻地笑。还没有笑完就又已经用窗帘把我自己裹了起来,后续自然又是一阵安静、一阵笑。 事实上就是没有这样自己逗自己的具体可笑之事,她也会在忙不迭地从一个房间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小跑过程中自己就先笑了起来。小小的屋子里、偌大的世界上,总是有无数可笑的事情等着她去发现、等着她去玩。   走到北新街小学门前的过街桥下的时候,她指着头顶上的桥让停下来,意思是要上桥玩。 停下车子,把她从前面的小座上抱下来的时候,她双腿已经开始快乐地踢打了。放下以后,马上就开始上台阶,一步一步,歪歪扭扭,颤颤巍巍地上到顶。台阶上一向少有人经过,头顶上结满了苦楝果的大树上掉下来的黄色果实,均匀地铺在台阶上。她好奇的捡起来端详,紧紧地抓在手里,马上就又被桥上正拿着一根棍子练武的小哥哥吸引了。那小哥哥一招一式地练着,他妈妈在旁边给他拍着视频。婴儿站在旁边愣愣地看了很久,然后她突然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开始顺着紧靠栏杆的斜面打着滑梯下来。来回重复,乐此不疲,每次一开始下滑就乐开了花,出声地笑。   在石津灌渠公园里,等着坐在秋千上并不荡秋千只是打电话的成年人打啊打,打了好长时间之后,终于等到了其起身离开的那一刻。我赶紧把婴儿抱到了秋千上。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婴儿这么小居然就懂得等待。不哭不闹,就那么在旁边看着,等着。 秋千荡起,一次次起伏,忽高忽低的每次起伏,失重的那一瞬间每每都让她由衷地欢笑。能不断带来欢笑的荡秋千,她一玩就是半小时起。秋千起起落落、高高低低的过程中,她会一直看着眼前的景象,观察和凝望之中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秋千上。一直到我又推了一把吊着秋千的吊绳,秋千突然加大了幅度,她才再次发出了笑声。   到了郊外,看过了正在盛开的木桃,还想让她看看含苞的玉兰,想让她看看发芽的柳树,可她偏偏对自己在自行车上的小座感兴趣,站在地面上,仰着头,认真地鼓捣着小座下的每一个零件。我说你再这么把每个零件都拧一拧的话,就会把整个小座给拆下来了,她突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继续拧,拧得更带劲儿了。 自行车车把上的一个铃铛,她一直非常感兴趣,每次我骑车的时候按响铃铛,她都好奇地用手去试着也去摇,可是怎么也弄不响。偶然之间,坐在车梁上的小座位里的她,用脚去蹬车把,却把铃铛蹬响了。这让她喜出望外,一次次尝试,其中偶尔夹杂着一次成功,这极大地鼓舞了她。继续拿脚去蹬,逐渐蹬响铃铛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了。一次次铃铛响起,铃铛声和她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回响在春天愈发笔直的杨树林中的小路上。 小路边那些冒了绿芽的去年的草,刚刚被小心地喷灌过、松过土,湿润安静地等待着春天的到来。当然,实际上现在就已经沐浴着春天到来的全部容光。她也一定是感受到了这样的氛围,笑得更为畅意。 她突然指指我后背上的包,我还以为是说刚才走过去的小海棠树,就赶紧给她讲那是什么树,树下松土施肥的必要性甚至还有海棠开花和结果的样子,让她回忆冬天的时候从这里经过,摘过红红的海棠果,风干收缩了以后的海棠果的事。说了一通,她好像也听懂了,可还是指着后面,我这才意识到她是在指什么。就笑了,说你想吃好吃的了啊?她点点头。我说前面找个椅子,坐下吃哦。她就笑了。 她的世界里只有眼前和当下,不记得过去也还不会设想未来,如果及于未来,一定也不超过十米,不超过三十秒。哪怕是很强烈的愿望,当下得不到实现而大哭了的愿望,也会在随后的很短时间里被遗忘,重新回到愉快平静、寻找新的快乐的基本调性中来。这让人发笑,也让人感动。她像是天使,像宣告启示又绝对隐藏身份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