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方 沿着黄浦江向东，到黄浦江第一湾的左岸位置上去是不大容易的。 有第一湾公园，不允许自行车进入而且就在距离第一湾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戛然而止了。要想真正到第一湾的湾的位置上去看，还得沿着兰香湖边的绿道绕过去。 兰香湖边不宽的绿道上有人跑步，有人骑车，新栽的树木树冠还都很小，形不成自然的树冠连绵的效果，处处显示着一座人工湖泊建成之初的痕迹。 兰香湖一侧的高楼已经耸立起来很多，高楼距离湖边很近，高楼的倒影完整地都在湖水里。因为楼很高，所以显得湖有点小。围着湖做出这么高的楼来，从那高楼上俯瞰，兰香湖大约就是一汪水而已。好在这一汪水的另一侧还有绵延而至的黄浦江，绵延而至的黄浦江就是在这里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儿的。城建的所有核心话题或者叫作标志，都是这个第一湾的弯儿。 兰香湖另一侧的大规模城建正在进行，戴着红色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们下班以后，正骑着共享单车或者挤在小面包车上回有一定距离的简易宿舍，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惫、身上都是泥水。 他们不仅建设楼宇道路也建设湖泊，兰香湖就是楼宇建筑丛中的一个人工湖。人工湖模拟了自然，但是却也使得黄浦江第一湾左岸的原始自然风貌、农业田园风貌渐渐消失不见。城建的无限扩张和原始自然风光的消失殆尽是很多城市多年以来的一种惯性状态，不知道在人口逐渐减少的情况下，这一貌似一直在持续的进程会不会有所改变。 绕过湖泊，穿过工地，要到第一湾的尖角上的寺嘴角，道路上有栏杆也有坎坷，偶尔还有过去树木丰茂、菜地广远的风景旧迹，还能让人产生人在自然中的好感觉。 那些因为常年生长在风大、水汽大的江边位置上而格外茂盛的乔木灌木所夹持着的小路，目测只能容一辆车通过的狭窄之中有植被在大地上作为主角的时代里的静寂与神秘。偶尔遇到人，不是种菜的就是钓鱼的，再无抱着其他目的而来的人。所有的游客都止步于兰香湖那人工的风景里了，都避免这未经人工的原始风貌。 的确，人是很难到江边的，江边那个黄浦江从西向东转而从南向北的角儿，是怎么也抵达不了的。因为距离江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垒起一堵墙，这堵墙将这个角全部包围了起来。 站到墙头上去就会发现，这只是一道外墙，里面还有一道内墙。墙和水之间、墙和墙之间都种着菜，钓鱼的人要翻过第一道墙穿过菜地、再翻过第二道墙再穿过菜地才能走到水边。至于我这样赏景的人，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费那么大劲走到水边上去了，站在外墙上，透过密集的树干，瞭望一下行驶的船舶和隐约可见对岸大治河的河口，也算是到了第一湾左岸的位置上了。 这一点也不意外，在发达如上海这样的地方，与自然地理相一致的、尽量保持原始自然风貌的连贯赏景路线，也经常还是一种不大不小的奢望。在江边无法走成一条线，那就努力抵达一个一个点，将一个一个点逐渐连接成属于自己头脑里的综合的观感，以为对浩大的水系地域欣赏的积累。 目前我只是对黄浦江左岸的地方有了这样一些点位上的蜻蜓点水般的匆促经验，右岸的那些广大水系中的丰富地貌依然还在不尽的向往中，而正是这样对从未涉足之地的向往，让人对自由行止的地理审美生活乃至庸常人生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