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方 从惠南向北,走田野村庄之间的小路,从团南路到祝惠路,可以一直向北,向北经过村庄和田野,经过河流和湖泊,经过枝繁叶茂的绿色香樟树、黄色的柳树、铁锈色的水杉树和枝头已经无叶的银杏树、无患子树。截断了所有向上的树枝,平着生长的桃园,如今一片沉寂。热闹的是塑料大棚外挨着马路的桌子上摆放出来的草莓,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是其最能招徕人的魅力所在。 然后在一个将废旧拖拉机做了雕塑安放的村边小景的位置上拐了一个弯儿,眼前就毫无预期地出现了一片欧洲式的田野:已经是小寒时节了,南方的蔚蓝天空中还有大朵大朵的白色积云,白云之下,是稻田收割以后泛着白色的稻茬地。白云的边缘带着一些让云朵看起来显得厚重的灰色,由白到灰和由灰到白的过渡天衣无缝,你绝对无法分辨到底是从哪里开始了这种绝妙的色彩过渡的。带着灰色的白云悬浮在整个大地景观的头顶上,像从地脚上升腾起来不久的样子,新鲜饱满、一尘不染。 地边上是行距相等无限透视延长的树冠碧绿的香樟树,一侧稻田的尽头是瓦脊高企的村庄中独栋的两层楼,另一侧稻田尽头树林则像山峰一样蓊郁地挡住了视野,让人相信,那附近的树下一定有一条河或者一个湖。水与植被的互文关系在这样的大地上是屡见不鲜的,它们的相似关系格式则远在欧洲田园之上。果然,远远地可以看见那里有一个垂钓者,他的车就斜停在空荡荡的路边,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背影就是他选择在这里驻足的怡然表情。 欧洲那种经过了人工设计又尽量保留了原始风貌的田园景象在这个位置上完美重现,在规划建设了道路、护道树,种植收获了庄稼之后,大地在冬天的休养生息中洋溢着一种安定甜蜜的美感。既有秩序,又充分自由。从每个角度上看过去都像是一幅画,使你走过去了又很自然地走回来,暂时放下行进的目的,只为了多选择一些观赏的角度。 由此开始的田野里,还有长长的白色平房,还有同样高大的红色平房,横亘在路边。人类的白色和红色都是纯粹的,无法达成白与灰、红与灰的过渡,却也显示着人工的纯色的醒目。这些纯色建筑高大且修长,像是谷仓和盛放农业机械的库房,是农作时代里的标志性建筑,也是欧洲现代化农业中的标配建筑样貌的本地显现。这不是谁学了谁、谁模仿了谁,这只是人类在使用现代化农业机械做大面积耕作收获的组织形式上的一致性导致的共同田园风貌。 我总是觉着上海作为中国第一城的城建部分的优秀,是不及这样远郊地方、保持了农作传统又引进了现代农业生产方式的地方的美感的。两者比较,我更愿意在这样的地方盘桓流连。 财富的多寡从来不是美的第一要素,即便是在泛意的建设角度来看,也未必投资的钱多就一定会更好。给人以最接近自然的空旷和疏朗,尽量让植被和水域以其不受打扰、不被污染的格式做接近原始的存在,道路不必很宽,建筑应该少之又少,这才是人类理想的生活环境。 除了工厂、矿山、商业中心、交通枢纽之类的地方,不得不有拥挤、喧嚣与热闹,人居就应该是团南路、祝惠路两侧的样子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