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酷网

梁东方 秋末冬初,雾霾挥之不去,经常都是中度、重度,让人见了天气预报之后再去窗口

梁东方 秋末冬初,雾霾挥之不去,经常都是中度、重度,让人见了天气预报之后再去窗口望一望,便天天裹足不前,不能出门。 今天好了,夜里来过寒流,早晨大地刷新。刷新的不仅仅是通透的能见度,还有伴随通透能见度的湿润。湿润在北方初冬的时候是一种宝贵的品质,寒凉的湿润也是湿润,为了享受这种难得的湿润,稍微冷一点完全不算什么。稍微冷一点的气温明显让树冠上的叶子变颜变色的程度加深了,让落叶更多了。这一点点靠着运动完全可以抵御的寒流,擦亮了万事万物的细节,湿润则让这些细节凛冽又不失温和地呈现。 过去农耕时代留下的一条杨树大路现在显然已经基本废置,意思是除了农用车辆行经,不会有别的车从这里经过。杨树从根部就滋生出来的枝杈和树叶,还有落地生根自然分布的小杨树,已经将路两边的田地或疏或密地封挡住了。叶子落掉一些以后,这封挡变得通透了很多,看得见杨树大路外面冻馁以后的中药田,一任衰败的茎叶匍匐在地面上,等待着冬天才会到来的挖掘。 杨树大路上落叶纷纷,从下往上看,硕大的黄色杨树叶子保持着自己光亮的蜡质落到地面上、落在空中、脱离开树枝树杈、摇摆着随时可能脱离开生长了一春一夏一秋的大树。它们像是群鸟南飞,像是羊群过坡,像是鱼群逆流,每个个体都不由自主,每一片都被季节的整体趋势和此时此刻的气温与风向主宰着,听凭自己的命运安排,不带任何留恋地执行着自己注定的使命,完成自己生命最后的节奏。 经过杨树大路向大地深处走,一条松树小路边的白菜地,正一片碧绿。能感觉出来,白菜对这样的低温的喜爱。每一片被贴地的阳光照透的叶子都有透明的筋脉支撑着的饱满绿意,那是生命力勃发的外在显现。 小路另一侧的野桃树之外,是从荒草上开垦出来的一片麦田。麦田里整齐站立的麦苗上都带着露珠,这是喜欢今天这种低温的又一种大地植被。在麦田的边缘上铁锈色的法桐给麦田镶嵌着一圈好看的边儿,即便是最刻意的颜色安排也没有这么恰如其分。 小路这一侧的路边的这些树所以说是野桃树,是因为桃树居然像灌木一样丛生,从根部就分了杈,从未被剪过枝,更不以收获桃子为己任。它们很大可能是作为篱笆插下的桃枝,年复一年就长成了肆意向路中间伸展过来的野桃树。因为小路对面的松树都是高高的树干上顶着一个常青的树冠造型,所以越发显得小路这边的野桃树的散漫任性。 现在,野桃树修长的树叶颜色泛黄以后适时掉落,掉到土路的车辙印迹之上,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走上去会发出轻柔的声响。这是早晨的大地上除了偶尔的鸟鸣之外,生机勃勃却也绝对安静的白菜和麦田之上的唯一声响。和春天的蔬菜和麦苗不一样,秋冬时候的蔬菜和麦苗生长无声,它们知道正在到来的万物寥落里不宜有任何声响,哪怕是生长的喧嚣也最好低调。在万物秩序里做一枝独秀的逆生长充满了风险,自我约束着才最好。 我喜欢这样的早晨,喜欢这样的大地景象,就只是一片褐色的荒草地也让我看了又看,发现其中还点缀着一些低矮的黄色野菊花,没有枯萎;点缀着一些举着孤零零几片叶子的小杨树,小杨树上仅剩的几片黄叶也像野菊花一样用自己鲜明的色彩对比着所有棕褐色的野草杂树。 印着历次雨天里的车轮痕迹的土路上,坑坑洼洼之间的一点平坦就让人珍惜,从一处平坦的地方迈过坑洼走到另一处平坦之处,就有实实在在的成就感。坑洼里积水的闪光将早晨蔚蓝的天空映照着,闪着人的眼睛。这样的路走起来有变化,细节众多,哪里和哪里都不一样,越走越有意思。这样的路走起来有弹性,每一步都不伤膝盖,每一步都让双脚和大地更好地连通。 一辆拉着满满一车支撑移栽大树的木桩的三马车经过,沿路掉落的木桩也不停车去捡,大概是等着空车回行的时候再一一捡起来吧。有意思的是,这些木桩掉在土路上的样子居然也像是土路本身应该有的景象的一部分。我真是有点喜欢眼前的一切了。 这样的早晨不是每天都有,早晨是习惯坐在电脑前的时间,早晨是不得不上班的时间,早晨能这样自由地走到大地里来的机会、尤其是抓住这样的机会的行动少之又少。这再次证明了每一次置身自然都是绝对正确的论断,不论什么天气,不论什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