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记录秋日生活#保定笔记:刘守庙(下) 梁东方 我以前从未抵达的刘守庙现在是一家中医院,大门敞开,人人可进。迎门的假山喷泉设计是几十年前单位大院的时兴之作,既有影壁功能还是一处藏了喷水与灯光机巧的风景。现在显然是早就不喷水了,假山石纹丝没动,却怎么也挡不住身后一侧的刘守庙仿古建筑群。说是仿古建筑群,其实大致上只有两进院落了。南边第一进很标准,北边第二进没有侧殿,只有后殿,殿上都挂了中医药博物馆的名号。第一进院落的院子正中有一口井,据说是刘完素刘守真先生在九十高龄的时候投井自尽的地方。他听说金朝皇帝派人来找他了,认定是要抓他去为朝廷服务,为了维护内心的尊严,干脆做了自我了断。 在金色的秋日阳光里,蓝天白云之下的刘守庙院落里洋溢着安静的时光味道。在与古代的光芒应该没有二致的透明光线中,树叶上的黄黄绿绿之间,有秋天的晶莹也有春天的色彩。建筑和建筑所纪念的人一旦成了庙,就再也不计时间地进入到了永恒之中。在其永恒的沉默中,季节变化不过是小小不言的一点点风景配饰,早已经无所谓,有所谓、有所感的只是像今天我这样唯一的游客或者哪天庙会时候拥挤的游客。 传统建筑之中人和自然的融洽感就在这样四围合拢过来的院落里再次实现着。将自然画定到一个范围里,通过这个范围里可以被凝视的物象想象广袤的天地之下的大千世界的季节风景,想象时间深处的既往一切,这是古人的发明,至今有效,虽然这样的院落已经少之又少。这也是我至今喜欢到各地的古建筑格局里走走看看的一个不大能说出口的原因,在我看来,所有那些能把古建筑格局留下来的原因现在都已经让位给这更为永恒的人与天地相处的方式的享受。 刘守庙大殿旁CT室和靶向治疗室牌子和刘守庙的仿古建筑风格之间有一种罕见的不协调或者说是协调关系。当年这位民间神医如果在世的话,一定也不会不接受这类现代科技的医疗检查手段吧。 他在他的时代里生活,在他的生活里缔造了传奇,后世的香火与物用他其实是不会干涉的,正如他的传奇其实也是后世的人们根据人类普遍的善的原则帮着缔造的一样。我对这位据说与自己有着同一祖籍的近千年前的著名同乡的形象,有着大概只属于我自己的内心描绘:乡音乡貌之间重合了很多自己耳闻目睹的家乡人物的音容笑貌,他们大多来自我对家乡有限的童年印象,也来自我在距离刘守庙不远处上学的童年经历。 一个人要想弄清楚自己的童年的环境,看清楚自己作为一个孩子的时候的林林总总,往往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漫长到了老年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东高庄村北临着红星街的小店,招牌林立,一米一个店面。我从刘守庙出来,穿过东高庄,在那里的一家小店里买了遵化栗子。热热的栗子已经具有了抵御寒凉的品质,秋深了。 人生在这样的秋高气爽里,在这样小时候与现在处于同一地点的轮回中随着一口沙软香甜的栗子而释然。总觉着这样的秋天是保定独有的,童年独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