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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笔记:地铁上的一毛钱硬币 梁东方 骑车沿着长江行走的旅行遇到了雨,雨一直下,

上海笔记:地铁上的一毛钱硬币 梁东方 骑车沿着长江行走的旅行遇到了雨,雨一直下,没有办法,只好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就结束这一天的全部行程了。去距离最近的一个地铁站,也是地铁的终点站或者叫始发站曹路站。 在曹路站,列车刚刚抵达,人下空了以后我上了车,车厢里几乎还没有人,正好看见地板上有一毛钱硬币。因为一直使用手机付费,好多年都没有用过现金,更没有用过硬币了,所以这一毛钱看上去已经多少有了点陌生。一个大大的阿拉伯1字几乎占据了整个一面,亮亮的,带着一种精密复杂工艺品的突出线条上映射的光泽,亚光光泽。 捡不捡起来?因为距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只是在瞥见之后略略动了动这个念头,身体并没有动。去捡起一毛钱来,据说是耽误工夫的做法,说某某大亨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赚多少多少钱,让他花好几秒钟弯腰去捡钱,纯属浪费时间云云。其实想一想,他每一秒钟都赚好多钱作为一种平均下来的事实,并不会因为他这好几秒钟里做了什么而有所改变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掉在地上的钱,已经不值得他弯腰而已。然而这只是从经济和体力角度上说,如果从道德上讲,从类似爱惜字纸一样的爱惜钱币的角度上说,甚至从不能毁损钱币的法律上看,去捡起来无论多大面值的钱币都无可厚非,甚至可堪褒奖。 这样想着,陆续又有人上车,有一位直接坐到了那一毛钱硬币的旁边的座椅上。 她显然也是看见了,但是好像连这个捡不捡起来的思想过程都没有,以完全视而不见的姿势拿出手机刷了起来。一任那一毛钱的硬币就趴在她的脚边。 正在我感慨这一毛钱硬币的命运的时候,穿着橘黄色衣服的保洁员走了过来,他们一般都是在列车抵达终点站之后马上上车进行必要的清扫的。列车门一鸣笛,他们就会迅速下车回到站台上去。现在,他以职业化的眼光巡视着车厢地面走过来,直接用笤帚和不必弯腰的带着长长手柄的簸箕,将那一毛钱扫走了,像是扫一团废纸一样扫走了。 那可是使用上好的金属经过相当繁复的程序制作出来的一枚可以作为等价交换物的钱币啊,只是因为它所代表的价值已经不值得让任何人捡起来装到兜里了。几乎在所有非数字化交易的场景里,一毛钱都是可以被四舍五入掉的了。也就是说一毛钱只在数字意义上存在着,在现金情况下,其在交易中被传递与否成了买卖双方、交易双方都不大在乎的小事。 曾几何时,一毛钱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标准的一毛钱还是纸币的时代,一毛钱可以买两根奶油冰棍,可以买一本薄一些的小人儿书,可以在购买大多数文具的时候单独占比达到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多。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几十年过去以后,一毛钱就成了只能被作为垃圾扫走的无用之物。尤其是在物价水平最高之列的上海这样的地方,一毛钱的价值也就到了最低。乃至连孩子也不再唱那首著名的儿歌,《我在马路边捡起一分钱》了。孩子大致上还没有失去捡起来的天性,但是递交的时候,被递交者一定会觉着这是耽误时间、浪费公共资源了。失主不会来找,也不存在寻找失主的任何有效途径,其价值和意义都只存在于上交动作本身对孩子的纯洁心灵的嘉许之意而已。道德上正确,实际意义匮乏。 不知道这位保洁员会不会在随后将簸箕里的垃圾倒到垃圾袋里的时候费神将这一毛钱硬币捡出来,放到自己的衣服兜或者钱包里。那样的话,这枚硬币的命运还算是得其所哉吧。 当然,得其所哉、不得其所哉完全是无所谓的事情,这只是时代车轮急速奔驰之下的一点点小小不言的尘埃而已。其背后一代代使用者人生命运的沉浮尚且都成了过眼云烟,况这样一毛钱硬币本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