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生活打卡季#上海笔记：一只掉到了马桶里的蜘蛛 梁东方 在上海郊区，在过去的南汇地方，田野和建筑有着恰如其分互相镶嵌关系。稻田之中的水道两侧才是民居位置，一条笔直的临水的道路就可以将一些民居全部串联起来。民居之间互有间隔，互不影响。每一户向前向后的视野都是稻田和菜地，都是蓝天白云之下广袤的大地。人与自然相处的传统格式中，有了最现代化的设计与建材的介入，也依旧保持着令人羡慕的天人合一的良好状态。 在其中一栋真正是独立别墅式的乡村居舍里，我去厕所。走到马桶边，看见马桶内侧悬空着一只蜘蛛。那是个危险的位置，不仅于人有不洁之虞，对蜘蛛自己来说也有随时跌落到水中的危险。尽管那里是某些虫子很喜欢去的地方，捕捉到猎物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刚开始这个蜘蛛肯定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是自己主动下去的。 无他，只因为它发现这里不断有飞虫光顾，只因为马桶的边缘和凹槽部分很适合搭建蜘蛛网。蜘蛛具有本能地发现任何适合搭蜘蛛网的位置的能力，不管这个位置在哪里。以人类的生活习惯和文化赋予认为不适合的地方，它也会认为适合，它完全是从物理的角度出发的，从“科学”的角度出发的。蜘蛛守株待兔式的捕猎并非完全处于被动，只要搭建蜘蛛网的位置合适，处于飞虫的必经之路上的话，它就能用陷阱的方式给自己捕获猎物。蜘蛛的主动出击是静态的，它要让那些貌似拥有绝对飞翔自由的猎物主动成为自己的腹中餐。 现在，这只蜘蛛应该是意识到了我的到来，我的声音和影子在它的探寻器官中收获的信息都是庞然大物。所以在慌张中的快速爬行的躲避与逃窜中，一下就掉到了马桶的水里，准确地说是它的那么多条腿哪一条也抓不住马桶光滑的内壁，滑落到了水中，怎么挣扎都出不来了。 蜘蛛落水的景象在自然界，即便是在南方多水的自然界也是很难见到的。大部分品种的蜘蛛在水中都无法移动和呼吸，它们更愿意悬在无水的高处，一旦进入水中就很难自救。现在这只蜘蛛显然也是不会水的，它在水中笨拙而徒劳的挣扎很快就让它进入了绝望状态。怎么用力也挪动不了自己，挪动到水与马桶内壁接触的位置也会因为过于光滑无法着力而上不了岸。马桶里那一点点水，对它来说就是汪洋大海。在空中可以在没有翅膀的情况下飞来飞去、如履平地的蜘蛛侠，原来是怕水的。 它拼命挣扎了一段时间以后，累得不能动了。所有长而弯曲的腿好像都因为对水的无法抓摸用力而失去了功能，它气馁了。这意味着一个生命行将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小小不言的事故中结束。我低头盯着它那小小的只能看见长长的腿的身子看，想看到它焦虑绝望的表情、求救的表情，想听到它的拼命呼喊。虽然看不清、听不见，但是完全能想象得到。 于是赶紧用马桶刷将其轻轻地拯救出来，准确说是从水里捞上了马桶刷前端的刷子上。蜘蛛瞬间摆脱了水的纠缠，爬上了马桶刷众多的毛刺，浑身上下的水都淋到了马桶刷上，它一定是在大口地喘着气，完全顾不上抬头看我。随着我把马桶刷放向地面的动作，它立刻发挥出自己多手多脚的优势，游刃有余地顺利爬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件小事写下来，可能因为它一直盘旋在自己的头脑中，反复回放，不写出来不行。 可能因为蜘蛛出事故场景的罕见性，其溺水的样子给人留下的印象深刻。不管有多少条腿，入水以后都无济于事，抓挠和一定存在的呼喊都不能使它自救，在空中结网之后虎视眈眈的奔袭的强悍在水火之类的自然物面前都不堪一击。 可能因为一个环境中有蜘蛛，连马桶里都有蜘蛛，说明这里整个气氛很好，人类活动不那么频繁，自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和繁荣景象。人也就要努力成为这安静的自然节奏中自觉的顺从者，不要打扰，要尽自己的力做对任何生物有利的事情。尽管台风刚刚过去，但万物生机勃勃之状并未稍减，那只蜘蛛也是整个好环境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毁灭。 爱惜飞蛾纱照灯式的慈悲之心、万物灵长之属面对渺小昆虫生命的时候力所能及的举手之劳，惠及的是弱小的对方，更是貌似比它们强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