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发小，结婚不久后，他岳母就退休了，因为喜欢豫剧，岳母跟着豫剧团，到处赶场。 豫剧团有时去市区演，有时去农村演，偶尔有大公司开业，也会请她们。 因为是半路出家，所以岳母专业水平，有点一般。 在舞台上，从来不会挑大梁。 多数情况下，只能当配角，比如丫鬟、管家啦之类的。 演出结束，人家邀请方就会给点钱，但是一层一层分下来，到了岳母这里，就不多了。 有时因为钱实在太少，团长也不好意思，就会偷偷塞给她几包烟。 我这个发小，也就是她姑爷，烟瘾不小。 每次只要有烟，老岳母就会放到一个专门的小包里，再把小包偷偷藏起来。 等那小包快装满了，岳母就给姑爷打电话，小x啊，这周末回家吧，我给你留的烟，包里装不下啦，你再不来，都让xx【她儿子】拿光啦！ 发小的家，和岳母家，相隔240公里，不算很近。 从年头到年尾，要是没大事，发小回不去几趟。 其实，发小也明白，岳母打电话让去拿烟，只是一个借口。 她只是太想闺女了，至于想他，那是顺带着的事。 那个小包里的烟，不算什么高档烟，何况，发小自己抽烟，也有固定的几种。 但必须承认，岳母每次这样说，发小心里都觉得挺暖的。 所以，一到五一假期、中秋假期什么的，都会带着老婆去岳母家住几天。 两家离得太远，发小去到那边，也没什么朋友。 再加上岳母家网络也不快，多数情况下，发小都是带上几本书，窝在书桌旁看小说。 每到这个时候，岳母就会拿出一个发小专用的杯子，小心擦拭干净。 然后，她会泡上一壶好绿茶，小心翼翼的放到书桌上。 发小说，岳母轻手轻脚的进来，放下茶水，再轻手轻脚的出去。 有时候，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看的不是闲书，而是在做什么重大研究。 此后多年，每当回忆起这个细节，发小都感动不已。 他说，以前，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婿半个儿的说法，是岳母让自己明白了，姑爷身份的不同。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两年前，岳母突然发病了。 起先，只是莫名其妙的发烧，后来嗓子干疼，到最后，吞咽就困难了...... 一家人着急忙慌，把老太太送进了医院。 但这病发展的很快，总共几个月，岳母行走什么的，就已经成了奢望。 这两三个月，发小去了四五次，他老婆则是全程请假，专心陪在了母亲身边。 等最后一次去，岳母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老人家干瘦，脸色苍白，看见女婿，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发小问岳母，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 岳母艰难的摇了摇头，只是手指着床尾。 发小赶紧过去，轻轻来开褥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里，静静的躺着那个装烟的小包。 老婆最后无意中说了一句，咱妈躺了快三个月了，也不怎么吃喝。 她最大的心愿，或许应该是出去走走吧？ 发小一想，老婆说的对啊。 在得病之前，岳母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好心肠，爱热闹。 想到这里，发小赶紧跪在地上，小心的帮岳母穿上了鞋子，又整理了发型。 因为电梯里人来人往，所以那天最后，发小是背着岳母下的七楼。 医院附近，有个小公园。 盈盈草地，绿草如茵。 岳母眼睛逐渐变得明亮，指着那片草地说，我退休之前，曾和单位的同事，一起来这里聚过餐。 又指着公园南边的广场，说那里就是我们剧团练戏的地方...... 其时其地，发小说起来，至今历历在目。 那天，微风轻拂，阳光和曛。 远处，有咿呀学语的儿童，也有匆匆行走的行人，一切看起来都很好。 唯独老岳母的身体，已经......站也站不住了。 发小尽量让自己的腰弯点，再弯点，为的就是岳母趴在背上更舒服。 半个小时后，岳母的脸色变得平静，开口要回医院。 又是一趟7楼。 当发小气喘吁吁走上楼时，岳母突然又变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那种眼神里，好像她是一个累赘，给自己的姑爷，添了天大的麻烦。 姑爷没说话，轻轻握住岳母的手说，妈，我是女婿，也是儿子。 因为单位有事，孩子在家里，也没人照看，发小只能匆匆赶回家。 当天下午，电话打来，那头老婆崩溃的哭着说，我......没妈了...... 三天过后，丧礼举行。 因为风俗习惯不同，发小站在那里，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 只能按照大舅哥的安排，让做啥就做啥。 直到一抬头，看到老岳母的照片。 照片上，老人目光平静，嘴角含笑，静静的看着自己。 就在那一刻，浑浑噩噩的发小，突然放声大哭...... 我……没妈了...... 事后，他才知道，那一天，他哭的肝肠寸断，涕泪横流，见者无不落泪！ 那种哭，是老婆、舅哥、老丈人，以及前来帮忙的亲戚邻居，一起拉，也拉不动的那种。 人与人之间有情有恩，才是人间值得。 无论身份关系如何，能让人放下计较和算计的，无非是情和恩。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尽孝要趁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