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本期将继续讲述飞虎队在抗战期间的战史……
同古陷落后,作为滇缅公路起点的腊戌也就成为了日军下一个急于占领的地区,只要第56师团从中国军队手中夺下这块土地,就等于砍断了支援中国抗战的大动脉,日本即有可能从中国战场的泥沼中脱身。为了加快进攻腊戌的速度,第56师团长渡边正夫中将下令,将四百辆在新加坡所掳获的英军车辆全部投入于这场进攻作战中,每辆卡车只载运日军士兵,至于粮食、燃料与弹药则从敌人手中取得。面对日军来势汹汹的闪击战,防守罗列姆的中国军队完全不是对手,在丢弃了七百桶的燃料后便离开了自己的阵地,让第56师团于4月23日进入了这座城市。

满载各种零件器材的志愿队卡车往中国境内驶去。
为了阻止日军打入腊戌,陈纳德命令五架P-40B与六架P-40E攻击第56师团的车队,这批P-40E都挂有人员杀伤弹,所以这场空袭行动被视为志愿队成军以来,第一场最正式的对地打击任务。指挥这次任务的希尔指出,这些炸弹掉下去后,不是正中日军的运输车辆,就是打到那些因为遭遇空袭而跳车、到处乱窜狂奔的日军士兵身上。希尔推断这些卡车可能载有大量燃料,所以一被打中就将整个丛林燃烧成一片火海。在返航途中,突然一架日本飞机冲了出来,即遭到希尔、佩塔奇、瑞克特与彼得·莱特合作击落。
虽然盟军的空袭猛烈,但是第56师团的速度还是没有减弱的迹象,因此英国皇家空军也只能迅速将最后一批“布伦海姆”轰炸机全部转移到垒允,以防止这批飞机为日军所俘虏。志愿队最后一架离开腊戌的飞机是由约翰·亨尼赛与伊纳·麦克森所驾驶、载满志愿队人员信件的“毕奇机”。当时哈维·格林洛人还在腊戌与美国陆军第51战斗机大队的荷马·桑德尔斯上校商量借一个中队的P-40E到中国作战的提案,陈纳德指出若是桑德尔斯能够让第16中队暂时接受他的指挥,便会考虑在未来让桑德尔斯出任第23战斗机大队的队长。
而格林洛的妻子奥嘉此刻人还留在这座即将沦陷于日军手中的城市,直到4月25日这一天,格林洛才安排奥嘉搭乘由第3中队机工长亨利·奥尔森(Henry Olson)指挥的车队开始往北方的垒允开去,然而由于一路上挤满了逃难的民众以及撤退中的军人,他们的移动速度非常缓慢。

这段时间陈纳德继续命令P-40B与P-40E对进攻中的日军执行炸射任务,也就是在25日他们于孔海坪上空遭遇到两架“九九式”袭击机,于是P-40E机群立即对这两架倒楣鬼展开攻击。拉佛林先将第一架“九九式”袭击机的后座枪手打死,再由其余的P-40E将这架飞机打落到地面,虽然他们都看到了有降落伞在空中打开,不过悬挂在下方的日本飞行员显然已经死亡。而莱因抓着好机会攻击第二架“九九式”袭击机,直到这架日本飞机在半空中被打到爆炸为止。该两架遭到P-40E击落的“九九式”袭击机可能来自于飞行第27战队,然而根据《缅甸航空战》一书作者梅本弘的论述,飞行第27战队在当日并没有任何的损失记录,所以他对志愿队的战果提出了质疑。
在认定腊戌失守后,垒允的沦陷也只是时间上问题的考虑下,陈纳德于4月26日致电蒋介石委员长提出了从这座基地撤退的请求,另外派遣第3中队的P-40B前往前线上空观察日军的活动情况。在腊戌除了目睹到大批往北方撤退的拥挤车队与难民外,P-40B机群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继续前往更前方的西保(Hsipaw)上空,却直接观察到日本轰炸机将这座城市打成一片火海的情况。

正当第3中队的飞机即将对目标展开扫射之际,日军飞行第64战队的“一式”战斗机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眼看激烈的空战一触即发,不知该讲是幸还是不幸,由于当天气候恶劣的缘故,最后双方在没有发一枪的情况下返回了各自的飞行基地。到了4月27日这一天,蒋夫人传达了蒋介石的命令给陈纳德,要求他继续为前线的中国远征军提供支援任务,等待腊戌失守的消息获得证实后,志愿队便可以依照陈纳德的安排开始往后方撤守。
在得到这份命令以后,陈纳德开始着手准备执行志愿队的转移任务,他首先命令第3中队的地勤人员开80英里的车北上进入云南的另外一座城市芒市,做好迎接P-40B与P-40E机群进驻的准备,至于刚刚抵达垒允的奥嘉,虽然原本要在格林洛的安排下,搭乘由陈文宽驾驶的中国航空公司DC-3客机回到昆明,由于陈文宽另有任务在身,奥嘉与垒允美国俱乐部的保母玛·戴维森女士,以及由雷蒙德·海斯提所托付照顾的两位混血女郎只好搭乘输送司令部的C-47运输机返回巫家坝机场,这是历史上第一架抵达中国的美国陆军航空队运输机。在做好了撤退的前置工作后,陈纳德评估日军会在4月29日这一天,也就是日本天皇的诞生之日空袭垒允,所以要求第2中队与第3中队的飞行员作好应战的准备。
日军方面确实在4月29日这一天有打一场胜仗向裕仁天皇致意的打算,虽然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派遣伞兵空降腊虔,不过在考量志愿队的飞机可能会破坏这项行动的情况下,第5飞行集团还是决定于4月28日,派遣飞行第12战队的24架“九七式”重爆击机在20架飞行第64战队的“一式”战斗机掩护下轰炸垒允,这比陈纳德预料的时间还要整整早了一天。同一日,陈纳德也派遣了14架飞机飞往腊戌支援中国军队的撤退任务。
由于此刻志愿队缺乏足够氧气面具的缘故,第3中队的八架P-40B维持在10000英尺的高度飞行,只有罗伯特·T.史密斯与保罗·格林两人携带氧气面具驾驶着P-40B飞到12000英尺,而希尔所率领的P-40E四架则停留在18000英尺。当黑江保彦大尉所指挥的飞行第64战队机群在空中目睹到志愿队的行踪后,他立即率领“一式”战斗机飞离了自己原先要保护的轰炸机群,与由希尔率领的四架P-40E展开战斗。
在连续进行了四次扫射后,希尔先将一架由平野保伍长驾驶的“隼”击伤,然后再由第3中队的飞行员毕夏普继续追击扫射,虽然途中毕夏普的P-40E差点失速坠毁,不过他还是开火将之击落,打得平野保最后弃机跳伞。另外一位P-40E的驾驶汤玛士·琼斯(Thomas A.Jones)也声称打下了一架“隼”。至于奥尔森所率领的第3中队,则因为无线电频率与飞行第64战队相互干扰,而无法统合起来对日机发动攻击,所以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处境”。当欧德尔目睹日本轰炸机群出现时,他企图通过手势告诉其他伙伴敌人的行踪,然而“一式”战斗机却突然由他们的正下方冒出,于是第3中队也与飞行第64战队陷入了激战状态。
欧德尔首先选中攻击的目标为四架“一式”战斗机,其中两名日本飞行员在发现一架P-40B正在对自己扫射之际选择脱离战场,但是剩下来的两架“一式”战斗机中还是有一架为欧德尔当场打掉。最后一架“隼”试图咬住欧德尔的P-40B射击,不过欧德尔以时速330英里的俯冲速度躲开了这次致命的攻击。另外一架由片冈正志中尉所驾驶的“一式”战斗机进行空战的时候遭到两架P-40B联合击落。根据航空史学者福特的调查,打下这架日本战斗机的飞行员,不是当时正在追击飞行第12战队的杜卜伊与海沃德,就是原先在12000英尺高空负责警戒任务的史密斯与格林。

在“九七式”重爆击机进人垒允机场以前,美军输送司令部的飞行员罗伯特·李·史考特(Robert Lee Scott)上校与卡勒布·海恩斯(Caleb V.Haynes)上校两人正率队驾驶着一架C-47与数架DC-3一起进入垒允”。他们的飞机上载运两架雷恩( Ryan)公司生产、准备要提供给中国军队的PT-20教练机,还有大量要供给志愿队的食物与弹药,另外还有一瓶史考特要亲自送给陈纳德、表示致意的香槟,因为身为战斗机飞行员的他非常渴望能够参加作战任务,他甚至表示假若可以加入志愿队的话,愿意将上校的军阶放弃掉。然而由于轰炸机即将临空,所以陈纳德本人只好冲到跑道前要海恩斯与史考特所率领的机群赶紧起飞以防遭到炸弹摧毁,史考特只好失望地离开战场。最后,一架DC-3还是因为来不及离地而导致垂直尾被炸掉,史考特留在吉普车上的香槟也一起被炸成了灰烬。
这场空战中,志愿队声称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击落了15架“一式”战斗机,不过飞行第64战队的战报只承认两架飞机的损失,而且平野保在被击落后还是自行与在地面上推进的第56师团会合而平安归队。罗伯特·T.史密斯与保罗·格林的飞机在返航途中迷路,虽然他们成功地与警报网系统取得联系,但是警报网系统却把杜卜伊与海沃德所驾驶的P-40B误认为他们两人的飞机,而导致史密斯在无法即时取得正确机场位置的情况下于芒市中心地区迫降,过程中造成了一些中国民众的伤亡。
之后他在一辆载运中国军队伤患的卡车帮助下返回了第3中队,而格林的飞机则平安降落在芒市机场。虽然这一天志愿队于垒允取得了小规模的胜利,但是26日在昆明却也发生了约翰·布拉克本驾驶P-40E坠毁的飞行意外,这位来自于云南驿飞行学校的前美军教官最后不幸溺毙于滇池内,让陈纳德又失去了一位卓越的P-40飞行员。日军运用第1伞兵旅团占领腊戌的计划虽然因为天气的恶劣而失败了,不过第56师团的部队还是在当天进人了这座城市,宣告滇缅公路缅甸段的起点已经被纳入了日本帝国的掌控中、陈纳德则作出了把第2中队调回昆明的决定。

志愿队位于垒允的组装厂。
5月1日早晨,海恩斯与史考特两人再度奉命驾驶C-47进入垒允上空准备将仍在当地的陈纳德接出。陈纳德在了解史迪威将军已经撤往士威坡的讯息后,通过无线电告诉这两位美军飞行员先去拯救史迪威,而自己会继续在垒允等到下午两点,若到时没有任何飞机出现的话,他会跟着部队先离开。而当海恩斯与史考特抵达士威坡后,史迪威只允许他们载出29名伤患撤退,自己则自愿留下来,与将近60名的幕僚还有平民一同前往密支那与中国军队会合后,才撤往印度”。至于陈纳德本人则在另外一架运输机的接送下离开了垒允,格林洛则留下来殿后并实施“焦土抗战”,将志愿队与中央飞机制造厂留在那里的设施,包括22架等待维修的P-40B予以摧毁。在担心垒允的沦陷会带给芒市防守不利的情况下,陈纳德也命令第3中队撤回了昆明。
接着为了减缓日军的攻击速度,罗伯特·尼尔于5月2日奉命进驻位于澜沧江与怒江之间的保山,由当地掩护中国空军第1大队的九架SB-2空袭一座位于缅甸贵概的公路桥梁。根据参与当日任务的第1大队第1中队飞行员任传芳回忆,这九架SB-2轰炸机有六架来自于第1中队,其他三架来自于第2中队。这群轰炸机在志愿队的七架战斗机掩护下进入腊戌,由于迟迟找不到那座公路桥梁的原因,于是转而攻击当时日军占领下的腊戌机场。任传芳上尉指出当日志愿队的飞行员表现相当英勇,在他们还未抵达机场上空前,便看到美国人驾驶的战斗机低空扫射日军的机场跑道,以掩护SB-2轰炸机完成作战任务。
不过当天负责指挥护航任务的第1中队长尼尔与飞行员庞德,却对中国飞行员的表现非常失望。庞德指出SB-2已经找到了那座位于贵概公路桥梁的地方,只是他们没有看到目标在哪里而错失了攻击的机会。在返航途中SB-2还投了一颗炸弹到火车调度厂内,不过炸弹击中目标后却没有爆炸。尼尔则表示在SB-2攻击完了日军的机场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中国轰炸机的身影。由这些描述我们可以看出,当时中美双方严重缺乏共同执行作战任务的默契,此一问题直到中美空军混合团成立前,都无法有效得到解决。
对于由地面往保山方向撤退的志愿队言,他们在一路上夹在人山人海的人群中,减缓行车速度,在狭窄的滇缅公路上,只要出现两辆往不同方向行驶的车辆,就有可能大幅减缓他们的行车速度,很多时候一旦车子发生相互碰撞的事件时,中国军队唯一能够采用的解决之策就是将肇事的车辆通通推到山谷下,这对于志愿队的人员而言,并不是一段美好的经验。除此之外,当时无论是中国军队还是英军的残兵败将都已经失去了军人该有的纪律,很多人甚至沿途趁火打劫,掠夺难民的物资与车辆,实在是防不胜防。有时候,志愿队的驾驶为了加快速度,也会刻意对空鸣枪把堆挤在道路中间的难民吓到左右两边,尼尔于5月3日在指挥P-40B机群侦察垒允期间与来自独立飞行第71中队的一架“九九式”袭击机在空中碰头,最后他以俯冲攻击的方式将其击落。

缅甸失守后,沿着滇缅公路往云南边境撤退中的志愿队车队。
日军第56师团的部队在5月3日这一天进入了垒允,而且也目睹到了22架来不及撤走因而遭到摧毁的P-40B残骸。日本人对于美国人在P-40B的机头上画鲨鱼牙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认为这个符号应该画在潜水艇上才对,因此在报纸上对鲨鱼牙进行嘲讽,还指出代表日本陆军航空队的“荒鹫”才会成为战争的最后胜利者,由此可见哈维·格林洛对垒允基地所实施的破坏其实并不是特别彻底。而在夺下了同古与仰光以后,飞行第98战队与第12战队的“九七式”轰炸机也分别进驻了凯道机场与明格拉顿的机场,这意味着第5飞行集团对中国境内的打击距离已经得到了缩减,于是小畑英良命令这两个战队的飞机于5月4日这一天空袭保山。
由于滇缅边境的各城镇陆续陷入日军的手中,志愿队的警报网与中国军队各监听站不是往后方撤退就是为日军所破坏,所以保山的志愿队在失去耳目的情况下几乎在地面上被日本陆军航空队打着好玩,完全重演了3月21日马格威大空袭的情景,只有由查尔斯·庞德驾驶的P-40B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成功起飞。在逮到了飞行第98战队的“九七重爆”机群后,庞德由18000英尺高空开始不断的实施俯冲攻击,连续射击自己眼前的一切目标,直到执行完第三次攻击时,才看到一架轰炸机冒着黑烟向地面坠落。
在5月4日的空战中,日本陆军航空队总共有三架轰炸机被严重击伤,一架轰炸机遭到击坠,由于这一天空中只有庞德一个人在战斗的原故,所以一切的战果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然而,当庞德驾驶着P-4OB飞回机场上空进行“胜利翻滚”( Victory Roll)的动作时,却遭到飞行第64战队的三架“一式”战斗机从后方偷袭,整个驾驶舱被打出了熊熊烈火,迫使庞德在情急之下必须将整架“战斧”翻转过来,才顺利借由地心引力的帮助离开飞机,但是他的脸部已经遭到严重灼伤,所以抵达地面时必须要由里特尔驾驶吉普车将他送往附近的修道院接受治疗。
日本轰炸机的炸弹摧毁了第1中队的七架P-40B,同时也将飞行员班·佛西、一位志愿队的地勤人员以及一位中央飞机制造厂的文职人员炸成了重伤。由于班·佛西拒绝接受中国医生锯腿的建议,他在接受医疗途中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3。保山市区在遭受到第12战队与第98战队的狂轰滥炸后,惨况几乎可以用一片血海来加以形容,里特尔驾驶着吉普车将庞德送去治疗的路上,往往会遭到被炸死亡者尸体与尸块的阻挡,而必须频频下车将这些“障碍物”清除后才能通过,由此可见第一次滇缅战役所带给云南老百姓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恐怖。
在遭遇到如此恐怖的空袭行动后,第1中队的地勤人员奉陈纳德之命将其中四架P-40B维修到可飞状态后,让飞行员将它们驾驶回昆明,其余的所有空地勤人员则搭乘一架C-47于5月5日往后方撤退,虽然飞机严重超载,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面成功起飞。
在志愿队准备撤离保山时,小畑英良中将再度命令飞行第12战队的“九七重爆”攻击保山,幸运的是美国陆军第10航空队的B-17机群突然出现于仰光上空并轰炸了明格拉顿机场,才为第1中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撤退时间。来自飞行第11战队的“九七式”战斗机与飞行第27战队的“九七式”轻爆击机虽然继续往保山的方向前进,但是却与六架派来掩护C-47运输机、由第1与第2中队飞行员驾驶的P-40E遭遇,经过了猛烈的空中交手后,这场战斗以第11战队与第27战队分别失去四架“九七式”战斗机与两架“九七式”轻爆击机告终。
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战斗后,缅甸境内的英军与中国远征军遭遇到了失败,美国志愿队协助保卫滇缅公路的使命由于地面部队的失利而结束。不过,日本陆军航空队显然没有什么足够的理由为这场胜利感到高兴,因为若将菅原道大指挥的第3飞行集团与小畑英良的第5飞行集团总合起来,他们这段时间在缅甸上空总共损失了117架飞机,这是两个飞行集团飞机总数的四分之一,这与日军在地面上势如破竹的情况形成了非常巨大的反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