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狐小九与凡间男子的奇妙邂逅
与蜀久言的初次相遇,是在一场盛大的狩猎大会上。我顶着狐狸原形,不小心闯进了他们军队的围猎场。嚣张地玩闹了好一阵

与蜀久言的初次相遇,是在一场盛大的狩猎大会上。我顶着狐狸原形,不小心闯进了他们军队的围猎场。嚣张地玩闹了好一阵,却始终没有被射中,我得意地停下脚步。
正洋洋自得时,一杆冷箭闪着寒光直直扎进我的大腿。皮肉撕裂的疼痛瞬间炸裂开来,动物的野性使我立刻咧开嘴,撑紧四肢,露出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准备咬破人的喉咙。
但转念一想,我一年前就已经成妖,遇到危险再与其肉搏,实在不理智。我扬了扬脖子,收起凶狠和锋利。赶在那人跨过树草杂枝与我碰面之前,幻化出了人类女子的模样。
三姨说过,狐狸化形都是千里挑一的好皮囊。遇到人类男子,我们只需勾勾手指就会是他们的克星。而我这皮囊又是姨姨姐姐都夸好看的。人类小子,遇上我算你倒霉。
我在心中暗暗窃喜。
「痛……」
我学着记忆中姨姨教课时的动作,一手掩于下唇,另一只手虚虚拄着地面,低声抽泣。可等了许久,不见对方回应。怎么跟姨姨教的不一样?
我假装可怜兮兮地侧头,瞟向他,实则想探个究竟。落进眼底的惊艳,盖过了脑中疑惑。这人长得好生俊俏。
不同于我见过的那些男狐,他长相英朗,肩背笔挺。身着简单宽松的扩袖黑袍,两只臂腕和窄腰处,用黑亮的皮革紧束,黄豆大小的盘扣一丝不苟扣到脖颈上方。高髻随意扎起,额前碎发丝丝落落随风斜散。整个一高岸疏离不可侵犯。
这样仰望着他,心中有股火苗悄然生燃。我情不自禁地施展开魅术,眼泪婆娑地望他,轻声道,「奴家痛。」
狐族魅术无人可破。本已经做好迎接一阵疼惜和怜悯,可是对方竟然依旧毫无动作,那棱角分明的面庞慢慢挂染上凛冽的冰霜。他微微启唇,冷声,「妖物。」
「……」
我完美的表情有一丝丝崩稀。眼见他扭头就要走,我反应过来,扑身扯住他的脚袍。
「不许走!你凭什么说我是妖!」
他紧蹙眉头,「姑娘现下行动敏捷,可是不痛了?」抓他的手尴尬松下,我摸索护住伤腿。
「哎呀,嘶——」
「疼啊公子。」
俏郎君回了我一记冷眼,「……」
我卸下阵来,耷拉着脑袋。
「好吧我是妖。」
真倒霉,好不容易瞒着婆婆偷跑出来一回,结果还碰上了个认得妖精的半仙。我死想也不明白,他身上分明没有半点法力的气息,怎么就能识出我是妖怪?!
我扑了扑裙上的灰,打算起身。结果一个趔趄,整个人又重栽回了地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学过人类走步。我双手端在胸前,两根食指相互缠绕着。
「?」
他表示不理解我的意思。我羞涩低头。
「那个公子,奴家自打化形还未学过走路…」
「能不能劳烦……
…喂!」
「你干什么走哇!站住听到没有!」我伸长脖子,朝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喊。
直到人影消失,我才愤愤不甘地收了嗓子,又委屈又气恼。竟然真忍心扔我一个在这!我无奈只能施法化回狐身,一瘸一拐地回了狐狸洞。
「你怎这般没出息,就叫人丢在老林子里了?」七姐卧在树洞的另一头,扒拉着她的尾巴,语气似责怪又似调侃。我低着狐狸脑袋,默不作声。
七姐叹气,起身迈着优雅的碎步坐到了我身边。
「好了小九,姐领你出气去。」
她放出阴森的凉气,「明的不行,我们就给他玩点阴的。」
随着七姐的表情坏得愈发变态,我的爪子也跟着跃跃欲试。俏郎君呦,可不要怪我,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跟七姐翻过了婆婆的结界,一路直抵军营。我俩掐着隐身诀,逛遍大半个营帐终于找到俏郎君的住处。趁着夜深人静,七姐悄悄取出巴豆粉,一股脑全倒进了他的水壶里。
然后又拉着我把他原来的衣服悉数叼走,留下外表一模一样,实则洒满痒痒粉的衣物。我俩兴奋的猫在草丛里拍爪庆祝。哼,叫他不管我,明天就等着出丑吧。
为了亲眼见证这一身心舒畅的时刻,我拒绝了七姐一起回家,一个人留下来等到了天明。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耐,遂只敢远程盯着他的举动。
终于等到军营吹角,他惊忙起身。我心里一阵激动。谁知他有所察觉,拿水壶的手僵僵停在半空中。他蹙眉将满满的巴豆水放了回去。我躲在暗处直着急。
好在军队紧急集结的号角再次响起,不断催着他。他虽然神情不善,但还是大手一挥,套上痒痒粉衣裳匆忙出了营帐。号角吹得很凶,他和他的将士们各个神情严肃。
我好奇着潜随,一路看他们樽酒摔碗,鸣鼓扬旗,浩浩荡荡地抵达两军交战的沙场。那个人全程骑在马背上威严无比,安如泰山。但我知道,痒痒粉是真的,他也实实在在的穿着痒痒衣裳。他在隐忍。
士兵们凝神贯注听他指挥布阵,高亢冲锋。我隐身飘于上空,注视着源源不断的鲜活人类变成残缺的尸身堆彻在血泊,我开始觉得后心发凉。饶是狐族喜欢食肉,眼前景象也叫我感到寒战可怖。
两军打得胶着。他紧了紧手中御马的缰绳,策鞭杀进了混战。
「等等!」我不禁叫出声,然后又惊恐捂住嘴巴。搞什么啊,那可是狐族密药痒痒粉,动作越大越是疼痒无比。
常年打仗或许能习惯流血疼痛。但那痒痒粉,可是我们狐族用来逼叛徒招供时用到的,威力可想而知。他现在只要稍稍走神,都会被人伤到要害。如今冲锋岂不是不要命了。
我不过想叫他出出丑罢了,可不想他因我丧命!顾不得隐藏气息,我飞快的朝他扑去,明里暗里的护着他。他打得极凶,逼得敌方将领节节败退,大大鼓舞了士气。
但我注意到他额间已是满布密汗。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气力不支,而他的动作也越发别扭,身上添了不少伤口。终于,在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后,我的身体失去控制跌了下去。
他抬臂接住我,四目相对,人畜皆是一愣。他眼里的憎恶仿佛要把我吃了似的,「什么破药,弄得老子难受。」我耷拉着耳朵,「你快把衣服脱掉,我再把它转到我身上……能好点。」
他白了我一眼,顺势翻下敌面刺来的长戟,将上身衣袍扯了个精碎。激烈的眩晕过后,我猫在他胸前直打哆嗦,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脖子。
「你打你的不用管我。」我弱声。
脑袋上方传来低沉而凶狠的声音。
「死了就死了,谁要管你。」
我将脸埋得更深。
呜呜,对不起我错了。
肠子都悔青了好伐。
他在上头跟人打得火热,我在下头吭哧吭哧的施法把痒痒粉往自己身上转。没了牵绊的大将军霎时恢复卓然英猛,而我则越来越发不出力气。搂着他脖子的爪子几次三番滑落,差点被甩飞出去。当真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意识渐渐迷糊。我四肢松散,失去抓力。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悬空时,狐狸屁股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
——
我在一阵温暖中醒来。睁开眼就见到了一张放大的帅脸,完美的下颚直逼在我的脑门儿,然后是华丽流畅的颈线,喉结。出于狐狸精的本能,我砸吧了下嘴巴眯起眼睛呼呼地憨叫。
「别动。」男人大掌一挥,用他粗砺的指肚摁回我蠢蠢欲动的脑袋瓜。我这才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处境,意识到此时应是身处在讨厌鬼的营帐。
我瞪圆眼睛仰看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叫他不自在。但他并不管我,依旧拿毛巾沾着清水,一寸一寸梳理着我的绒毛。他动作很大,力道却恰好,最后还不忘用干毛巾吸干我身上的残水。
我被摆弄得实在舒服索性收了目光,重新眯上眼睛,享受。
「你叫什么呀?」我问。他不搭理我,我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理。好心情顿时消失了大半。
「我们怎么说也算共患难了吧,你怎还是这么冷漠。虽然我给你下了痒痒粉…但是后来我也替你遭罪了不是?」我幽幽瞟他。
他动作麻利的收好毛巾,端起木盆就要往外走。
「要是好了就回你的老窝。」他回头,巍然不动的神色让我很火大。
「我没空陪你闹。」
「你!」
我简直要气死了,很想骂他,或者干脆施法把他捆起来打一顿。可想起之前他带领他的将士跟别人打仗的情景,那么严峻沉重。我不由真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他身上好像背着很多东西。虽然我并不能理解。
无奈,我只得撑起四爪跳下床,干巴巴地冲他。
「走就走,谁怕谁!」
「……」
目送他脸上不带丝毫异色大步跨出门外的时候,很莫名的,我心中徒生起一股酸涩。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再次灰头土脸的溜回了狐狸洞。可惜这次没有那么好运气。我被守门的阿米看见了,要命的是他还向婆婆告黑状,说我不听劝告几次三番往外跑。
……咱说我总共就出去过两回!哪来的几次三番?!平时少给你好处了?这么坑我!我正幽怨的瞪着阿米,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强迫我回归意识。
「九英,你可知错。」
婆婆的话音回彻于空荡的大殿,平时已然不怒自威,如今正在气头,气势简直吓得我腿软。
「对不起婆婆,小九错了。」
「先起来。」
「对不起婆婆,我真错了。」
「没听见么我让你先起来。」
「……哦。」我笨笨戳戳地从地上爬起来。
婆婆收回凶巴巴的语气,「倒说说,哪儿错了?」
「应该听婆婆和姨姨的教导,不该偷跑出去……」
婆婆摇摇头。
「你可记得我们狐族的宗训?」
「什么?」我淌嘞着鼻涕,不知所以。
「你是青丘九尾,是近仙的狐妖。」
婆婆说的语重心长,「如今修成人形,入凡历练乃理所当然。」
我听的云里雾里。
平日婆婆不让我们外出,比谁都严厉,今天怎么突然转晴了,还搬出我听也没听过的……宗训?!婆婆又道,「回去好好修炼,若搞不定那凡间男子,以后莫再说自己是我青丘后生。」
我震惊的睁大双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婆婆……」
「婆婆!」
几乎同时,站在婆婆座旁的阿米急急开口,「婆婆你怎么放任小九!」
但只是阿婆的一个眼神他便失了声,默默低下头。
婆婆拄起拐杖,朝我走过来,「九英,好自为之。」
「莫要荒废了这机缘。」
我更加迷惑。
什么机缘?
但来不及思考,我便被婆婆施法丢进了训练灵力的密空虚境。
霎时,四旷充斥起的灵压,耳畔呼啸着源源不绝的悍波。
「好生磨炼自己,福报在后头。」这是我最后一刻听到的叮咛。
「九英,醒醒。」
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矜贵低凛,气调温沉。
是谁在叫我呢?我迫切的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偏偏沉得厉害,难以动弹。
「记得,无论如何都要来找我,我等你。」那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近,我几乎感觉到了正有人坐在我的对面,轻声低语。
我不断尝试着冲破那股遏制我的结界,终于,我睁开了眼睛,可入眼却是一片虚无,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找你啊?」我冲着白茫茫的四旷空喊。
无人答话。
罢了,或许是幻觉。
我加快步伐,一脚踏足出口,眼前是白芒金光。金光普照之下,我突然警觉自己的记忆竟然在慢慢消失。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影无比清晰,是白天那个凡间男子。像中了魔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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