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行于天下,表现出来而能被人认知到的,是一种独立存在的、不以任何意志为转移的规则。天下万物都要遵守这种规则,一旦违背,就会受到来自冥冥之中,我们称之为“天意”的惩罚。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说的正是这种无处不在的规则力量。如果能够得到它的帮助,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好的呢?又哪里还需要依赖求助于鬼神呢?故而“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用道来治理天下,鬼神都不会再起作用了。
一个国家的政策和法规,对于百姓来讲就是规则。规则只要新增或发生变化,就会随之产生新的趋势和契机,会有新的事物想要发展起来,会有老旧的事物不能再适应新的规则。经过不断演化之后一部分被淘汰掉,而另一部分就开始生长起来。一翻动荡之后,才又在新的规则之下达成一个新的平衡。因此规则的改变,首先带来的就是变革和动荡。
韩非子说:“役使大众而屡屡让他们发生变动,功效就会很小;收藏贵重器物而屡屡加以挪动,损毁就会很大;烹煮小鱼而屡屡加以翻动,就会伤害它的品质;治理大国而屡屡改动法令,百姓就会受到坑害。因此懂得治国原则的君主把安定看得很宝贵,法令确定以后就不会再轻易变更。”(见《韩非子·解老》)
所以道、天、地的规则,什么时候见它改变过,亿万年如一的。如果有一天,太阳忽然不见了,或重力忽然消失了,那地球上会是一幅什么场景?

老子为什么讲“治大国若烹小鲜”,正是因为国家的政令,对于治下的民众来讲,就是规则。如果这个规则经常发生变化,朝令夕改,民众必然会动荡不安。每一道新规则都要花很长时间去改变和适应,制定的规则越多,更改越频繁,就越容易生乱。就好像煎鱼的时候,不停地翻来翻去,一来二去鱼就被翻烂了。
明太祖朱元璋登基之后,制订了较为严苛的律法,可朱元璋在执行这些律法时却并没有一定之规,于是导致了很恶劣的结果。用解缙的话来说就是:“令数改则民疑,刑太繁则民玩。国初至今,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见《明史》)。
而王莽改制造成的后果则更为严重。公元8年,王莽篡汉称帝之后,改国号为“新”,改长安为常安,作为新朝都城,开始进行的全面社会改革,史称“王莽托古改制”。
王莽仿照《周礼》的制度推行新政,屡次改变币制、更改官制与官名、以王田制为名恢复“井田制”,把盐、铁、酒、币制、山林川泽收归国有、耕地重新分配,又废止奴隶制度,建立五均赊贷(贷款制度)、六筦政策,以公权力平衡物价,防止商人剥削,增加国库收入。刑罚、礼仪、田宅车服等仪式,不停回复到西周时代的周礼模式。
但王莽的改制不仅未能挽救西汉末年的社会危机,反而使各种矛盾进一步激化。由于政策多迂通不合实情处,百姓未蒙其利,先受其害。又朝令夕改,使百姓官吏不知所从,不断引起天下各贵族和平民的不满。到了公元17年,全国发生蝗灾、旱灾,饥荒四起,各地农民纷起,形成赤眉、绿林大规模的反抗,导致新朝的灭亡。
天下本无事,而大多是人为自扰生事,然后再去解决它,还自以为有功。制定了规矩再去推翻它,剥夺了人民再去搞慈善,这样的“好事”和“功劳”,不要也罢。
所以老子说:“清静可以为天下正。”因为“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只要不随意生事折腾民众,对人民来说就是福德了。所以老子提倡“以正治国”,也就是“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如此才能“以无事取天下”。
安定的社会让人乐于生存而去干正事,爱惜生命而不去做邪事,所以江山永固,国家久安。平安时智慧和清廉的人才能出现,危乱时争夺和贪鄙的人就会蜂起。而一个动荡的社会,一个人心不稳的群体,其创造力和生产力都是非常有限的。
如同国家的法津不能朝令夕改一样,自然界也有其恒定不变的规则,这个规则就是“道”。道的规则力量,是产生出宇宙万物、推动万物生长发展的本源力量。在自然界,无人引导,水自然往低处流;无人开辟,山自然而成山的形状;无人控制,四季自然交替轮换。
所以如果懂得顺应自然的运动和变化,就不需要再付出大量的人为力量输出,四两即可以拨千斤,此时也就能达到“无为”的境界。“无为”,则无所不能为。
(此处已添加书籍卡片,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