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我命由我不由天》第四卷：悟道
第五十五章 试药（二）前文链接：第四卷第五十四章
看邱处机全心投注于制作药剂一事，杜大成又亦步亦趋的样子，马钰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但愿师弟能够早日制成这个药剂，也好早日接下重阳会会务！解毒事大，传承又何尝不是？”
想到这儿，又想到自己的年纪，马钰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中了变龙甲之毒尚有解药，只是中了这年岁的毒，却又有什么可以化解？衰老、死亡，世间却又到何处寻找解药去？”一边说着一边向里屋走去，缓缓摇着头，原本高大的身躯此时已经微显佝偻，竟然显出老态来。
邱处机虽然已经走出了庵堂，不过师兄的心情他又怎能不知？
“师兄心系全真教的发扬光大，却不知世间病自有世间万般解药。变龙甲是急毒，自然要制出紧急制毒的解药来。像那世间的无常，师兄，那解毒的药方又何曾不在我们手中？”这样一想，邱处机心中突然豁然开朗， “有形之药，解世人百病百毒；道之修行，便似那无形无象的解药！”
一时心中洞明，之前好多心头悬而未决的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来到斋堂，宜迟正在其中忙碌。不等邱处机开口，杜大成就主动把师叔要用宜迟厨具的事先对宜迟说了个痛快。
杜大成本来以为宜迟会推托，没想到宜迟一听说是制作解药，立刻极其爽快地答应了： “师叔您尽管用，您可是救过我命的，如果我连厨具都不让您用，那我还算人吗？再说了，您制好了药剂，受益的可是方圆百里的百姓，想我宜迟也是修行之人，难道会那么小气吗？”
“宜迟师兄，平时没见你这么慷慨啊！”杜大成本来还想看一出邱处机教训宜迟的好戏，没想到却落了个空，不由随手拿起宜迟放在桌上的一个木勺挥舞着说道。
宜迟看杜大成漫不经心地挥舞着木勺，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阻拦道： “师弟，轻拿轻放，用归用，轻拿轻放，这可是最要紧的！”
“知道了！”杜大成拉长了声音答应道，却马上又抄起一个洗菜用的木盆，对着邱处机晃了晃： “师叔，用这个泡药合适吗？”他只顾着问邱处机，却没看到宜迟看着他大大咧咧的动作一个劲儿地皱眉不已。
邱处机看宜迟在一旁心疼地看着杜大成胡乱动着厨具，杜大成却仍然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不由笑道： “宜迟，你如果不嫌累，不妨就在这里帮帮我们？”
“师叔，我当然不怕累了！”宜迟连忙回答道，又不好意思地憨笑一声： “我只是觉得师叔你们做的这件事事关重大，怕自己会碍手碍脚，所以也不敢提帮忙的事。”
宜迟对邱处机的态度和杜大成又有不同：杜大成对邱处机亲近热情，偶尔还敢开玩笑；宜迟却不同，他感恩师叔救了他的命，他性格偏于温顺敦厚，一向不敢和尊长开玩笑，所以在心里对这位师叔是又敬又怕。
“师兄，师叔既然让你帮忙，你就快去再找几个木盆来，我们要先把药盛放起来。”杜大成看宜迟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不由催促道。
“嗯。”宜迟答应着，却并不忙于离开，而是先从杜大成手里把那个木盆接过来，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师弟，轻拿轻放，轻拿轻放！”
杜大成看着宜迟不由笑道： “我说宜迟师兄，怎么你一到了厨房里面，就是这样絮叨，一点儿都没有男子汉气概？要我说啊，这下厨做饭还真不是你我这样的年轻汉子做的事，早晚啊我都要和吕师兄说一声，请几个厨娘来做这些事情最好，免得把你弄成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
“我这样怎么了？我这样子不是挺好的吗？这厨房里面事无大小，我哪样不都得放在心上？一旦忘记了哪样，大家连一顿饭都吃不好！你能说我做的这些事就不重要吗！”宜迟听杜大成把自己的差事说得轻描淡写，不由反驳道： “再说了，师父不是说过嘛，修行并不只在念经诵读，更在于日常事务之磨练！祖师不是曾经有句名言，叫什么来着，哦，对了， ‘治大国，如烹小鲜。’你看看，治国这样的大事，也只不过有若烹饪小鲜一般，你能说这治国是大事，烹小鲜却只是小事？”
宜迟平时虽然敦厚，但这并不代表他笨，此时他被杜大成惹起了性子，一时辩论起来倒也是滔滔不绝。
看着宜迟的样子，杜大成不由愣住了： “这还是我们的宜迟师兄吗？”
杜大成眨着眼睛想要看个清楚，宜迟却又继续说道： “对了，我记得祖师还说过‘虚其心，实其腹’，你倒说说看，那是不是指先吃饱肚子才有心思做事？那既然吃饱肚子是头等大事，我这做烹饪又怎么能说是婆婆妈妈的小事？”
宜迟平时话极少，只是埋头于烹饪菜肴之中，不过今天听杜大成把做饭这事说得有些不堪，他总要反驳一下，这一反驳倒真显出他的好口才来。
邱处机听宜迟把《道德经》里很重要的两句话说得轻松自然，又和自己的日常紧密结合起来，不由轻轻点点头： “宜迟，你学得不错。平时看你寡言少语，没想到还有如此辩才！”他只顾夸奖，却没想到应该适当地纠正宜迟对经典的理解。
“师叔，您先别夸他！我这才说了一句，就惹出他这么多话来！”杜大成不服气地说道： “宜迟师兄，我倒要请教一下：治国那就是治国，做饭就是做饭，治国靠的是军事强大、文治武功，和做饭这样的小事又有什么关系？”
杜大成反应过来后，不由就要反击一下，他学了宜迟慢悠悠的语气说道： “哦，我明白了，你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说明自己这掌厨的位置有多么重要，对不对？要我说么，这做饭的事再重要，也终究比不过治国治天下去！”
“你，你究竟读没读过经书？”听杜大成如此说，宜迟不由憋红了脸问道。
“经书我自然是读过了，不过这烹小鲜嘛，我却没有做过，没有师兄体会得深刻！”杜大成悠悠地说道， “所以终究是不明白治国与烹小鲜的异同！师兄，在我看来，治国，终究要金戈铁马，跃马扬枪，那才足够威风、气派！要说和烹小鲜有何联系，那倒真是想象不到！”
“你总要再多读读书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宜迟说道， “小事情需要慎重地去做，大事倒更需要从细微之处一点点地着手。这道理若不明白，别说大事做不好，恐怕小事都做不好！”
“小事还不好做，又需要多慎重？就譬如师兄现在给师叔找木盆，找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难道这就是师兄所说的慎重吗？”杜大成一边说着，一边把从柜子里拿的一个木盆“通”的一声放到桌案上。
宜迟听到木盆落案的声音不由又是一皱眉： “轻些，轻些！”一边生怕杜大成又粗手粗脚地乱动，自己忙不迭地从柜子里把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盆拿出来，轻轻地放在桌案上： “师叔，厨房里的盆可都在这儿了，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邱处机说道，把药包放在桌案上，一一打开来分门别类地放进木盆，逐一抓了些混在一起，用筷子搅拌均匀，又和药方上记载的仔细比对确认无误，这才对宜迟说道： “宜迟，开火。”
“哦。”宜迟答应一声，正要准备去灶下升火，这时门外突然有个师弟叫道： “宜迟师兄！”宜迟答应一声，忙对邱处机说道： “师叔，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说完就走出去看有什么事。
那师弟拉住宜迟，对着他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时宜迟脱身不得。
杜大成看此情景，极有眼力劲儿地说道： “师叔，我来升火吧。”
“也好。”邱处机说道， “要小火，微火，火不要太旺。”
“是，师叔，知道了。这火候还不好掌握嘛，我看宜迟师兄做过很多次了！”杜大成说着就到灶下抱了一把干柴准备升起火来。
邱处机搅拌好药材来到灶边，杜大成手中的干柴还没有点燃，倒是有不少浓烟缓缓升起来。
“师叔，这干柴怎么这么不好点着呢？”杜大成问道，他正疑惑时，旁边有个人递过一把细软的柴草，抬头一看，正是宜迟。
“师弟，先用这个。”宜迟说道。
“哦，我知道。”杜大成接过柴草，口气却并不示弱， “我只是一时忘记了。”
“师弟，要不还是我来吧。”宜迟看杜大成笨手笨脚的，不由说道。
“不行，省得师兄到时又说嘴，说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杜大成有些逞能地说道。
宜迟见杜大成不识好歹，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退到了一旁。
杜大成好不容易把火点着了，看火在灶膛里熊熊燃烧起来，他不由咧嘴一笑： “成了！师兄，怎么样？我也并没比你差到哪儿去吧？多大点儿事啊！”
宜迟在一旁只是好脾气地一笑，看看盆中的药材，又看看灶下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由提醒道： “师弟，火势小一些！”
“师兄平时做事，难道就喜欢别人在一旁指手画脚的？”杜大成不理会宜迟，只是自顾自说道。
宜迟听着杜大成的语气颇为不善，只好站在一旁，却又忍不住嘱咐道： “你可千万要火势小一些，这炒药材不比别的，炒糊了就不能用了！”
“我知道，我知道！”杜大成极不耐烦地说道。
“大成，火势再小一些。”邱处机端着药材站在灶旁，用手虚试了下锅里的温度，说道。
“哦。”杜大成勉强答应一声，用手中的木棍轻轻敲打着灶中的干柴，想让火小一些。
看到火势略小，锅中温度刚好的时候，邱处机就把药材倒进锅中，用木铲轻轻搅拌起来。
杜大成看药材进锅，师叔专心地在一旁搅动，不由挺直了身子，轻声说道： “升火虽然事小，不过用来做药材的功劳却很大。这可比做一顿饭的功劳大多了！”
杜大成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宜迟听到。宜迟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成心气自己，于是扭过头去干脆不理他，本来他想走出厨房去，可是终归是不放心，还是勉强留了下来。
邱处机正专注地搅拌着锅里的药材，听杜大成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管他说些什么，只是全神地搅拌着药材，偶尔又挑起几片来，仔细察看火候。
“大成，火势再小一些。”邱处机看着锅中药材的成色，轻声对杜大成说道。
“哦。”杜大成的心思本来还在和宜迟斗气上，听师叔这么一说，连忙用手中的木棍轻轻拍打灶中的干柴，没想到这一拍打不仅没把火势消减下去，反倒让火势更猛烈起来。
“现在火势一定要小，千万不要太大！”邱处机看药材的颜色越来越重，又看灶下火势汹涌，不由着急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杜大成嘴中连声地答应着，手上也不停地忙活起来，不过到底对火势的把握不够，尽管木棍一个劲儿地拍打下去，火势却丝毫未减，反倒是更熊熊地燃烧起来。
“大成，撤火，撤火！”闻到锅里渐渐弥漫开来的药材糊味儿，邱处机不由一连声地说道。
“是，是！”杜大成连声答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把灶中的干柴都从里面拖拽出来。
这下，灶内的火是熄了，灶外却忽的一下冒出一大片火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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