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雄从未远去
——读《英雄浩气 凛然千秋:一等功臣们的故事》
文/于永军
窗外,一群和平鸽迎着初升的太阳在绕着圈儿飞翔。当和煦的阳光照进室内,我坐在书桌旁,翻开了齐鲁晚报资深记者李培乐的新书——《英雄浩气 凛然千秋:一等功臣们的故事》(下简称《英雄故事》),边读边感动着,边思考着。

四十年前的南疆防御作战,锻造了一大批战斗英雄、人民功臣,他们的英名和事迹嵌入了军魂,写在了战旗上,曾经深深为国人所崇尚和敬仰。当战争结束,穿过硝烟穿过花丛,他们去了哪里、身在何方?自然成了人们的关注点。正是关照人们对英雄的关切和走近英雄的愿望,作者带着责任和使命,历时一年多的采访和整理,把居住于济南主要是南疆作战一等功臣们的故事汇成一部17万字的报告文学集,呈现在读者面前。该书由战斗英雄韦昌进作序,以纪实写真手法追光英雄,致敬英雄年代,详述了20位一等功臣参军参战的故事和平凡生活,字里行间张扬着正能量,闪耀着催人向上的价值之光。
一
“我爱你呀老山兰,顽强的生命倍受了摧残,墨绿的叶片熏满了硝烟,芬芳的花朵开得更鲜艳。”这首诞生于南疆作战的《我爱你老山兰》,曾经家喻户晓,老山兰被南疆战士誉为“生命之花”,不仅是战士们的精神寄托,更是参战官兵家国情怀的崇高象征。《英雄故事》以老山兰为形象摹本,以告诉人们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主线,用纪实手法再现了功臣们的参战过程和战斗经历:

南疆之战打响后,这群20岁左右的热血军人为了维护国家尊严和人民生活安宁,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战场。19岁的韦昌进,在战友有的牺牲、有的重伤的情况下,不顾自己右胸被弹片击穿,左眼球被弹片打出,全身22处负伤,忍着剧烈疼痛呼叫“向我开炮”;22岁的张东仓,面对包围上来的敌人,为了让军用地图不落敌手,纵身跳入悬崖;17岁的宫维权,为了加入敢死队,毅然写下“不当突击队员誓不罢休”的血书;21岁的王作言,为了给突击队开辟通道,只身持十公斤炸药和三根爆破筒扑向敌人的藏兵洞;22岁的丁勇,4次负伤身中12块弹片,忍着巨痛8次爬出工事查线,成了闻名战地的“炸不断的电话线”;22岁的吕传智,在“大重九”烟盒纸上写遗书,一天3次7处负伤,坚持四天三夜不下战场……。
他们的毅然选择和英雄行为,在那个年代和境阈看起来很自然,但在今天却值得饱享和平生活的人们报以深深的敬佩。
“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这天的战斗中,全班8名战友个个受伤,其中3人重伤,仍坚持战斗。”“勇敢地决一死战,才有获胜和生存下来的机会,所以当时我请求‘向我开炮’,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就觉着不能给祖国和人民丢脸。”这些出自英雄当面叙述的语言,在作者的实录中让人深切感受到了国魂、军魂、热血。在和平环境生长起来的青少年,不了解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致敬英雄,培养现代爱国情怀。
二
“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这是南疆之战英雄精神的核心价值观。它体现在参战官兵国家至上、人民至上、奉献至上的英雄主义选择中,体现在“碧血写青史、丹心献祖国”的爱国精神上,也体现在为了祖国和人民利益“吃尽千般苦、闯过万难关”的岗位坚守、不计个人得失、甘愿吃亏奉献上。《英雄故事》运用碎片化拼节的方式,细节描述了南疆之战除了战斗激烈之外的两大现实考验:

一是恶劣生存环境的考验。南疆防御作战,在特殊地理条件的框架下,无论是作战行动、战场侦察,还是哨位防御、作战保障等,环境的考验均是极其严峻的,以功臣们亲口叙述的阵地防御为例:我方哨位距离敌人的哨位和藏兵洞很近,有的说话都能互相听见,甚至连放屁都要小心翼翼;气温大都在四十摄氏度以上,身上的衣服汗湿了干干了又湿,贴在皮肤上总有一种种黏黏的感觉,只好赤祼全身潜伏在猫耳洞里;三四个人坚守一个狭小的猫耳洞,空间太小无法躺下,只能坐着;八九月份连天雨,外边下大雨,洞里下小雨,二十多天就开始烂裆烂腋;那里蚊子特别大也特别多,每个人都被咬得浑身是包;只要被蚊虫叮咬,被石头划伤、刺破,伤口很快就会发炎、溃烂肿胀、流血流脓、发烧,甚至睡觉都会被老鼠咬醒;吃饭难、喝水难、用药难,几成家常便饭……
面对这种今天青少年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南疆作战的战士们有的忍耐了两三个月,有的坚守了108天,直至奉命轮换。王立品追溯“吃饭难”: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压缩饼干,“吃了那东西,肚子胀得难受。”王宝忠回忆“吃水难”:军工送上来的水,基本没法喝,“水袋里面半袋子都是泥,我当时喝第一口的时候直接就吐了,后来习惯了,再以后我们想办法喝雨水。”尽管作者无意渲染战争的残酷,但经过亲历者的口述,南疆之战于“特别能战斗”之外,又烙上了“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奉献”的印记。

二是个人功名利禄的考验。当战争硝烟散去,在鲜花、掌声中如何看待参战经历和功劳、如何对待个人荣誉和待遇,同样是功臣们所面临的一个极现实的考验。作者以建立英雄小传的样式,逐一对功臣们的战功作了列单简介,并对关节点注入了细节记叙。从《英雄故事》中可看到:
战场归来的王宝忠看到妈妈的白头发多了一半,毅然选择了退伍回家,他的一个最朴实的想法就是:自己已给国家尽过忠,应该给父母尽点孝,被安置到济西车辆段工作后,他感觉“这辈子不亏”。参战十三个月的王兆强在战后提干中,因档案的文化程度是初中未获批准,当首长找他谈话时,他说“这事在我心里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活着凯旋与家人团聚”,因此一开完庆功会他便回家看望父母,他一直认为,“我没有什么可炫耀和显摆的,我就是千万参战人员里普通一兵而已”,“那些受伤的、牺牲的战友才是真正的英雄!”
有人问都昌林如何看待“战斗英雄”称号,他说,军人就是为打仗而生,“战斗英雄”对他来说意味着荣誉,更是责任。“虽然荣誉的光环笼罩在我头上,但我心里最明白它不属于我,它属于我们全连的战友,属于这个英雄集体。所以参战回来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拿这荣誉当作自己炫耀的资本,相反,它一直是激励我干好工作的动力。”

言为心声,行为心表。功臣们朴实无华的语言和行为,凝聚在一起构成了“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主题,贯穿了一条耀眼的主线:军人的奉献不仅仅表现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更体现在长年累月的阵地坚守上,体现在对个人利益甘愿吃亏奉献上。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不只是战场上冲锋号吹响跃出战壕那一刹那,更表现在英雄那颗不居功自傲的博大胸怀和“祖国在我心中”的奉献情愫。这是南疆之战英雄精神的核心价值,也是中国军人身上所闪烁的最美精神。
三
“书中采访记录的同志,有些我认识,有些不认识,但作为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我既为他们浴血奋战、冲锋陷阵的英雄事迹所震撼、震动,更为他们走出硝烟、回归生活的的无名事迹所感染、感动。”已是我军少将的韦昌进,在《英雄故事》序言中如是写道。这里披露了一个人们普遍关心的事实——南疆之战后,功臣们有的军校深造在部队服役,有的则回归于生活,书写平凡人生。作者关照人们的普遍关切,对英雄回归社会、回归生活,不惜笔墨地作了重点描述:

回归社会,英雄比常人更懂得和平环境的珍贵。当读者走进功臣们的新生活,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迎面而来:安置到工厂从事保卫工作的王兆强,因企业改制失去了“铁饭碗”,当过物流搬运工、干过城市垃圾清运工,“在1958年建的筒子楼里不足十五平米的房子里住了十三年”,但他从没有后悔、抱怨,从没向政府伸过手,他觉得,“把奉献精神’默默体现在平时的生活和工作中,就是对为国捐躯的战友的最好报答!”
张玉宏退伍后成了一名经济民警,后因企业效益不佳下岗,自己买了一辆二手拖拉机拉砖养家糊口,而今成了公益岗人员,“虽然现在住着公租房,但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自己都感到很满足。”吕传智退伍后当了机床厂工人,从生产一线到企业武装部,尽管工作时常很忙很累,但他说从不感觉辛苦,同牺牲了的战友相比,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退伍后被安置到汽车制造厂工作现已内退享受劳模待遇的王立品,时常在战友聚会中推心置腹:“和平年代是靠鲜血换来的,生活在当下要珍惜这和平的环境。”知足、满足、感恩和平生活,成了这些战场功臣热爱生活的主基调,也变成了他们在平凡工作中续写英雄新传的内动力。

遍览20位功臣小传,他们几乎个个在新时代获得了新荣誉,诸如“优秀党员”、“优秀党务工作者”、“泉城十大道德模范”、“全省抗击疫情优秀志愿者”、“百名最可爱的泉城模范老兵”、“泉城最美退役军人”、“山东省自强模范”,等等。
回归生活,他们比常人更具家国情怀和社会爱心。在作者力图还原真实的记叙中,既有张东仓担任区志愿者团队负责人,带动越来越多的人做公益事业的爱心故事,又有王作言替牺牲的战友尽孝、义务照顾烈士父母30多年的动人情节,但更大量的则是功臣们经常进学校、进社区作红色报告,有的成了有名的“红色宣传员”,有的被誉为最美“思想政治指导员”。
尤其令人瞩目和喜极而泣的是,功臣们在家庭生活中尤其重视子女的爱国思想浇注:
宫维权的女儿宫梓怡,拥有1.85米的高挑身材,在高二时参加世界小姐大赛被评为山东赛区“十佳选手”,多家艺术学校向她伸出了橄榄枝,但在他的培育下,女儿毅然选择报考军校,成为国防科技大学学生和学生党员,并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国防大学研究生;
康玉杰的女儿康凯,赓续父亲的从军之志,从山东实验中学毕业后,在15万女生报名参加空军招飞入选,现为空军首批“双学士”女战斗机飞行员,驾驶着战机翱翔在祖国蓝天;

转业到齐鲁工业大学的刘洪,从二级学院办公室主任到东校区党委书记,一直重视爱国精神灌输,眼下他两个儿子一个成了连长、一个为空军地勤战士,都在军营承延父亲的从军报国之志……。
英雄是一个时代的精神坐标。在我们这个崇尚英雄的国度里,英雄从未远去。《英雄故事》告诉人们:功臣们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无愧英雄称号,在平凡的生活中同样是强者。他们不仅仅是一枚枚徽章、一个个象征,而是一种始终用自己人性光辉给予社会支撑的正能量。从人本视阈下讲述英雄故事、致敬英雄年代,“家”“国”在这其中实现了融合与闭环,更可信更可学更可敬。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这本书无疑是富有时代价值的。
(作者系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军事文化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