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时，在孙国华的苦苦追求之下，我嫁给了他。
回城后他便后悔了。
只因他的白月光也回城了。
女儿5岁那年，因为没钱看病，孩子高烧成肺炎成了傻子。
他却带着白月光母子俩在省城逛新开的游乐场。
几天后才回来。
一回来，他没看女儿一眼，骂我是蠢货，一巴掌把我扇到左耳失聪。
在白月光的挑唆下，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
我成了半疯半傻的聋女人，带着个傻丫头，被大院里的人各种嘲笑和嫌弃。
大家都说，孙国华重情，辉煌腾达了也没抛弃糟糠之妻。
我和女儿浑浑噩噩过了30年。
这年，老家被征地，老父亲给我留下一大笔拆迁款。
孙国华和白月光设计，把我和女儿推到了疾驰的车轮之下……
再睁眼，我回到了和孙国华结婚的那天。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1
我重生在和孙国华的婚礼上。
多喝了两杯，正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孙国华真要娶一个乡下女人？”
“可不嘛，今天这酒席都摆了，还能有假。”
这天，孙国华只潦草的在机械厂家属大院摆了两桌，吃完饭后带着我去办了个结婚证。
我们就算结婚了。
连我乡下的老爹想来参加女儿的婚礼，他也没让。
可当时的我还沉浸在嫁给孙国华的幸福之中，压根就没在意这些形式主义。
毕竟在乡下的时候，他伪装得太好了。
他教我读书认字，每天一首情诗，天不亮就守在我窗口念。
让情窦初开的我早就昏了头。
结婚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只是为了那一个返城名额罢了，让我当村长的老爹帮忙在档案里做手脚。
他一直喜欢的是自己的高中同学白婕。
如今，好不容易重生了，我还结什么婚。
一旁的孙国华在给大家敬酒。
“我这媳妇乡下人不懂事，以后都住一个院子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家多担待点。”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也抓起了酒杯。
“叔叔婶子们，其实今天不是我和孙国华的结婚宴，就是他回城了，高兴，请大家吃一顿庆祝下。”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旁的孙国华脸色一下就变了，用手掐我。
“宋莹，你疯了？”
我扯了扯自己带补丁的外套，再把头上的一根红头绳扯了下来。
“婶子们，你们说我宋莹虽是个农村姑娘，可好歹也是黄花大闺女，有谁娶媳妇，就这样敷衍的。”
有婶子开始窃窃私语了。
“说得没错哦，我当初结婚的时候，那三转一响一个没少，还在红旗饭店摆了几桌。”
“是呀，这新衣服都没一件，确实有点不像话。”
孙国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这以后再补。”
我忍不住冷笑。
“大家说哪有结婚后再补这些的道理，补起来还能叫结婚吗？”
婶子们纷纷附和，孙国华急了，拽着我要走。
抬头，我看到了站在家属大院门口的那个女人。
白婕。
穿着白裙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个时候的她，还不是寡妇。
她正冲着孙国华笑，他拽我的手，松了下来。
突然看到了她手里抱着的那本书。
我走了过去。
2
没错，一本崭新的《青春之歌》。
扉页上写着：
“赠：孙国华同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落款：小妹。
这本书，我太熟悉了。
当初孙国华把它当宝贝一样珍藏着，就因为女儿贪玩，翻了一下。
他便一巴掌把孩子扇在地上，门牙都磕掉两颗。
我的脚底“不小心”滑了一下。
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白婕想去捡，被我提前了一步。
我大声把扉页上的那句话读了出来。
人堆里一下就炸了。
“天呐，这白婕也太不要脸了吧，孙国华都结婚了，怎么还给人家说这样的话。”
“要我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俩要没什么，打死我都不信。”
“快别说了，人家大喜的日子。”
孙国华把书抢了过去，护在白婕身前。
“你们别乱说，我和白婕同志就是纯粹的革命友谊，哪有你们说的那样龌鹾。”
我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眼眶一下红了，哽咽着。
“婶婶们，你们也看到了，这孙国华一边要娶我，一边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大伙儿给我做个证，这婚，我不结了。”
说完这句话，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属大院。
这天晚上，我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下来。
不过接下来到底该去哪儿，我一下犯了愁。
老家我是不想回了。
当初孙国华带着我离开，那简直是轰轰烈烈，走之前我们还杀了鸡拜了祠堂。
在所有人眼里，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
这要让老父亲知道，他那面子往哪里搁。
不行，我必须得留在城里。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在城里没有户口，几乎是寸步难行。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陈阳。
他是同村的一个哥哥，比我高几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小时候，谁都不敢欺负我，只因我身边有一个陈阳哥哥。
早在三年前，他便入伍当了兵。
在和孙国华回城之前，婶子找到我，说陈阳写信回来了，给了个地址，叫我进城后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
婶子告诉我，陈阳经常在信里问我的情况，说起这个，她总是欲言又止。
前世里，我从来没去找过。
我没脸。
直到我被孙国华骗去回家乡祭奠父亲，被他提前安排的货车重伤在地。
一辆军车路过，救了我，我和陈阳哥哥才再次相遇。
他也是清明回家祭祖的。
是他陪着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几个小时。
当时，他拉着我的手，声音哽咽。
“莹莹，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你，可等我回乡来提亲的时候，你已经嫁人了。”
弥留之际，我泪如雨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决定去军区找陈阳哥哥。
突然想起我还欠他一支钢笔。
有一次我被乡上两个小混混欺负，他救我的时候，把钢笔摔坏了，我说要送他一支。
当时我已走到了供销社门口，被我爹拉着去迎接新知青。
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陈阳哥哥已经走了。
这天，我去了百货大楼。
付完钱刚走出百货大楼，钢笔还捏在手上呢，迎头便撞见了孙国华。
他的眼睛落在我手里的钢笔上。
“宋莹，昨天走得不是挺干脆的吗，怎么，后悔了，想买一支钢笔来给我道歉吗？”
3
这男人，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连忙把笔装进衣兜，都懒得理他。
“你想得倒美。”
“哟，还不好意思了呢，不过就你那乡下人的审美，估计也选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谁稀罕。”
我气得眉毛一挑，刚想理论。
看到不远处白婕走了过来。
这百货大楼就在机械厂附近，来逛的人，不少都是厂子里的人。
想来，我昨天大闹婚礼现场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
看到我和孙国华在一起，大伙儿都停了下来，守着想看热闹。
孙国华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脸色开始变了，催我走。
“宋莹，你先回招待所，我晚点再来找你。”
他还以为我是那个好哄的乡下丫头呢。
我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你这个骗子，走之前你当着乡亲们的面，对我爸怎么说的，现在一进城就这样待我。”
孙国华推我，压低了声音。
“你别想我还娶你，昨天是你说不嫁的，你把我堵在这儿也没用。”
突然看到了孙国华手里拿着的那块上海宝石花手表了。
原来，他来百货大楼是为了买这块表讨好白婕的。
可这买手表的钱，是我的嫁妆啊。
走的时候，我爸掏光了所有积蓄，只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在城里过得好一些。
到现在我才知道，前世里，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天，他便花光所有买表送给了白婕。
难怪我们结婚后，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我抢了过来。
周围有人附和。
“孙干事，这就对了嘛，结婚还是要有个结婚的样，送块手表也成。”
我撇着嘴。
“就是，手表还是应该有的。”
孙国华的脸都绿了，哑巴吃黄莲，想抓回去，又不敢。
我没再理他，拿着手表，转身去了军区。
原本以为找陈阳哥哥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我刚给门岗小战士说了他名字，他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陈阳哥哥便小跑着出来了。
三年不见，他比以前更结实挺拔了一些，看上去浑身帅气。
我把钢笔递给了他，没想他脸唰地红了。
他说话都结巴了。
“莹莹，没想到……没想到你一直还记得。”
想起前世里我们的错过，我鼻头酸涩，一下红了眼眶。
我把心一横，嘶哑着声音。
“陈阳哥哥，我不想回乡下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留在城里吗？”
我这暗示足够明显了。
在这个年代，谁都知道，只有结婚，家属才可能留下来。
心噗噗乱跳。
正好有一群训练的士兵从旁边经过。
有人起哄。
“陈阳，这就是你经常说的老家的媳妇儿嘛，嫂子可真好看，什么时候吃喜酒？”
我的脸也跟着红了，忸怩着低头，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阳哥哥一激动，抓住了我的手。
“莹莹，我有办法，你愿意嫁给我吗？”
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我顿觉天旋地转，连话也不会说了，只狠命地点头。
他嗓子都喊出破音了。
“好，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打报告。”
第二天我们便去办了结婚证，他轻轻地抱了我，温柔得不行。
“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当知道你要嫁给孙国华，我有多难过。”
我扑到他怀里，一下就幸福得哭了，泣不成声。
真好，他说出了前世迟到了30年的话。
4
婚礼定在一个星期以后。
市里要举办首届盛大的集体婚礼，陈阳哥哥是最后一个补报名进去的。
听说，全市有80多对新人都报了名。
我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为自己赶制了一件最新款的婚纱。
前世里，孙国华赚的钱，全给了白婕，帮着她养儿子。
从来不管我和女儿的死活。
为了养活女儿，我作为残疾人，被街道安排在服装厂干过几年，技术一流。
当我穿着那件婚纱出现在集体婚礼现场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新娘子。
我在新郎的队伍里，看到了孙国华，白婕也在。
真没想到，如今的白婕竟然愿意嫁他了。
前世里，可是她逼着孙国华娶我的。
她哭着说不想成为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不能让孙国华失信于人，成了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看到我的那一刻，孙国华明显愣了一下，可能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个人是我。
他紧张得不行，跑过来想推我走。
“宋莹，你有意思吗，白婕答应嫁我，我怎么可能还娶你这个乡巴佬。”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他弄脏了我的婚纱。
“孙同志请自重，我要嫁的人，不是你。”
陈阳哥哥走了过来，如一堵墙一般站在孙国华面前。
“这位同志，请不要纠缠我媳妇。”
孙国华眼神明显慌了，还想说什么。
这时，主持人在宣布。
“下面，我们有请新人代表上台给大家致辞。”
孙国华拉了拉自己的西装，还清了清嗓子，他以为上台的肯定是他，不再和我们计较。
“哼，识趣点，不捣乱最好，乡巴佬配土老帽，绝配。”
孙国华是机械厂的宣传干事，长得一表人才，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是出了名的文化人。
而且，白婕是厂花。
但主持人却说出了我和陈阳哥哥的名字。
“欢迎新人夫妇代表陈团长和美丽的新娘宋莹同志上台致辞。”
团，团长？
一下有点凌乱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也从来没给我说过呀。
我只以为，陈阳哥哥只是个普通的小兵。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我挽着陈阳哥哥的手，在万众瞩目中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