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鲁木齐的春天,总是先爬上红山的峭壁。当博格达峰的积雪还在贪恋冬日的余韵,这座紫红色的山岩却早已按捺不住,悄悄披上了春的薄纱。我循着晨光拾级而上,去赴一场与红山的心灵之约。

紫岩传说
山道蜿蜒,每一块紫红色的砂岩都在诉说着远古的秘密。据传,红山原是西王母座下的一只火凤凰,因贪恋人间烟火而化作山峦。地质学家说这些岩石形成于两亿年前的海底,但当地老人更愿意相信,那紫红的色泽是凤凰未熄的火焰。

在第三观景台,我遇见了正在写生的画家老马。他的水彩盘里调着特殊的紫红色,"这是红山独有的颜色",他说着指向远处一片裸露的岩壁。阳光斜照,那岩壁果然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起。老马的画布上,一只凤凰的轮廓正在成形,翅膀处特意留白,"等五月的山花开满,这里就是凤凰的羽毛"。

古塔幽梦
红山塔下,历史学者张教授正在给学生讲解。这座九层青砖塔建于乾隆年间,但民间传说要浪漫得多:一位将军为等待远行的爱人,在此建塔守望。张教授严谨地指出塔身倾斜3.5度的数据,而旁边的维吾尔族老人阿不都则神秘地说:"那是将军望穿秋水的姿势。"

午后阳光穿过塔身砖孔,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学着当地人的样子绕塔三圈,指尖抚过砖缝里新生的苔藓。塔檐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叮咚声中,仿佛听见了穿越时空的私语。

镜湖春皱
南湖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涟漪都映着不同的风景。游船管理员周师傅告诉我,湖底沉着一段古城墙,"天气特别晴朗时,能看见水下的砖石"。他说话时,手中的船桨搅起一串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湖心岛上,几个孩子正在寻找"幸运石"。传说红山南湖的鹅卵石里,藏着西王母掉落的玉簪碎片。十岁的阿依努尔向我展示她收集的"宝石",虽然只是普通的石英,但在孩子眼中,每一颗都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南湖的冰层才化尽半月,水底去年的芦苇残茎上已附着新生的螺卵。游船管理员老周正给木船刷桐油,他皲裂的手掌抹过船帮时,带起一串细小的虹彩。岸边那排六十年代栽种的旱柳,树皮皲裂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胶,几个孩子正用树枝收集这些"天然口香糖"。

林则徐纪念像前,历史老师马丽娟正在讲解鸦片战争。她手中的激光笔红点划过雕像基座的浮雕时,恰好与一只凤蝶的飞行轨迹重合。学生们低头记笔记的沙沙声,混合着湖边回族老人马大爷收音机里的秦腔,在湖面激起细密的波纹。赤壁佛光。

虎头赤壁前,攀岩教练王岩正在检查装备。他说这里的岩壁有灵性,"最难攀的路线'凤凰涅槃',总在最险处突然出现一个落脚点"。他手腕上的红绳已经褪色,那是五年前第一次完成这条路线时系上的。
大佛寺的智空法师正在给菩提树浇水。这棵三百年的古树有个美丽的传说:它的每一片落叶都会化作经书上的一个字。"所以你看",法师指着新生的嫩叶,"今年的《金刚经》又要开始书写了"。微风拂过,几片去年的枯叶飘落,恰好覆盖在石阶上的裂痕处,像自然的补丁。

灯火归途
暮色中的卧龙喷泉开始上演光影秀。水幕上演绎着红山的传说,火凤凰的故事在激光中重生。退休教师李奶奶带着小孙子看得入神,"我小时候,这里还只是个水泥池子",她的话里带着时光的褶皱。
西门的夜市亮起灯笼,烤羊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卖馕的艾力大叔正在收摊,他的小女儿用馕渣喂鸽子。鸽群飞起时,翅膀拍打声与远处红山塔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为这天的游历画上完美的句点。
下山时,月光已经为红山披上银纱。回首望去,整座山峦在夜色中宛如蛰伏的巨兽,又似安睡的凤凰。我知道,当明天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它时,那些紫红的岩石又会焕发出新的生机,继续讲述着永恒的故事。而我,不过是它漫长岁月中的一个过客,却幸运地带走了一片凤凰的羽毛——那夹在笔记本里的山桃花瓣,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