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期待一场可以堆雪人的大雪
文/墨 扬
早就与我的一对尚在幼儿园里的双胞胎孙子相约,要在天下大雪之后,一起去堆个“红鼻子雪人”。于是,一入了冬就开始盼,盼过了立冬盼小雪,盼过了小雪盼大雪,盼过了大雪盼冬至。盼啊盼,仅仅只是立冬那天,飘过一场小雪,马路上还没有白,雪就跑得没有了踪影。现在,小寒已过,眼瞅着要奔大寒了,还没有痛痛快快地下过一场雪。每每想起这事儿,心中不免有点失落。
我总以为,雪是冬的象征,也是春的使者。有了雪,冬日才有了“山舞银蛇,银装素裹”的壮美,迎春才有了“瑞雪兆丰年”的希望;没有了雪,就好比大地有山而无水,失去了灵性,没有了韵致。长冬的萧索无趣,只有雪才可以化解——一下雪,躲在屋子里的人们就一下子涌了出来,小孩子打雪仗、堆雪人就有了战场;大人们踏雪、赏雪就有了兴致,脚底下那嘎吱嘎吱的吟唱才有了灵动。

记忆中小时候,胶东老家冬天下雪特别多,也特别大,一冬往往要下好几场。尤其是临近年关,大人们往往一脚深一脚浅地去赶年集,小孩子常常在冰天雪地里摔响炮放烟花。七十年代中我参军到济南,虽然离家千里,但有雪的感觉同样无二。那时我在济南西郊一个连队当文书兼军械员,冬天总有几个大清早喊出通讯员、司号员、卫生员,我们“四大员”一起冻哈哈地扫连部门前的雪。记忆犹新的是1977年春节前的那场雪,清晨我刚一打开房门,封在门上的厚厚积雪“哗”地一声涌进屋里,扑上了桌子,钻进了床铺。那场雪下得那个大哟,化了一个多月,营区围墙的旮旯里还留有残雪。
我喜欢雪,喜欢雪的美态。在满天皆白中,雪似天女散花般飘然而下,又似洁白的蝴蝶在茫茫宇宙间翩翩起舞。雪花飘在空中,落在地上,吻在脸上,粘在衣角上,无处不在而又无处存在。有时,趁你呼吸的间隙钻进你的鼻孔,清凉凉的感觉不禁引出你几个喷嚏。不经意间,大地变成了皑皑浩渺——远山近壑、湖岸河畔、亭台楼阁,无一不泛着银光。与之相伴,世间的喧嚣与吵闹,條忽变成了寂静,散发出了一片白茫茫的柔美。
我喜欢雪,喜欢雪的洁白本色。那些人际未至的积雪白的闪亮、白的耀眼、白的炫目,令人不忍踩踏、不忍破坏。联想世上包括人在内的万事万物,本真状态下都是干干净净,不掺一丝一毫杂质,正所谓“人皆可以为尧舜”。然而,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岁月总会在人心中播下深深的烙印;生活的酸甜苦辣,人生荣辱的成败,难免也会扰乱人的心性和行事方式。欲想似雪一般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抔净土掩风流,如同“蜀道之难”。或许,这正是人生本可向善而未善之的人和事数不胜数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喜欢雪,喜欢雪的晶莹品格。无论是南国飘零的雪花,还是北疆厚厚的积雪,无不空净澄明,表里如一,就像见到清澈见底的湖泊,涌入眼帘的是纯真的质感,内心享有的是透明的宁静。反观人间世相,面对“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的人心隔膜,见惯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的人心叵测,渴望爱憎分明的纯真态度和明晰追求。然而,欲要冲破各种社会禁忌和思想羁绊,真正做到襟怀坦白,敢爱、敢恨、敢怒、敢言,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同样“难于上青天”。不妨看看,那太多太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人和事,似乎正在诉说着这样的艰难。
我喜欢雪,喜欢雪的奉献精神。唐代诗人李商隐曾用“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赞美春蚕和蜡烛的无私奉献精神,雪其实更是这样的形象:它悄无声息地降临人间,覆盖世间万物却又不事张扬;它毫不吝啬自己的美丽,慨然有为人送福之志却又从不矫情;它神奇地改变了世界,最后却连自身也毫无保留地奉献于大地。人类应该向雪致敬,以雪为范。然而,人生在世,古往今来,能够像雪一样只求给予、不图回报、不讲索取,把有限的生命和智慧悉数奉献于他人与社会者又有几多?正是这个意义上,人类文明需要永恒弘扬雪的精神,修养雪的品格。

孙儿浩歌吟过一首《下雪了》的儿歌,末尾一段说道:“风累了雪困了,出门踏雪真热闹。堆个雪人吹喇叭,换来校园一片笑。”显然,这是嵌入孩子心灵的一个赏雪的快乐!可是,这个冬季的雪去哪儿了?好多次仰望着天空发呆。难道是地球变暖阻隔了雪的狂飘劲舞,还是老天爷正在与大雪相约来一个辞旧迎新的惊喜?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内心的急切,盼与孙儿的约定如愿以偿,且愈近年关盼劲愈烈。因为我更知道,就对压岁钱尚无概念的小孩子而言,大雪后和他们一起堆个“红鼻子雪人”,那快乐劲儿肯定会比过年红包更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