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傍晚，我正在厂房里检查机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抖起来。

是高中班长邓明发的信息。

"赵强，老铁，我们班十年聚会，你莫忘记来哈！"

我擦擦手上的机油，回道："时间地点定咯没？"

"礼拜五晚上七点，'金粤酒楼'，安排！"邓明很快回信息，还发了个电子请柬。

看着请柬，我心头有点犹豫。

多年莫得见到老同学，一来工作忙得很，二来我这人不善交际，不太会耍朋友。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要得，我尽量准时到。"

放好手机，我继续忙我的事。这些设备老关键，必须保证它们都好使得很。

"师傅，这台机器的数值不对劲。"小冯指着监控屏说。

我检查后回答："改程序，把第三组参数误差缩小点，再测试一哈。"

我喜欢自己解决技术问题，这让我觉得巴适得很。

金粤酒楼是本地最高档的中餐厅，装修都是金光闪闪的，一顿饭要花老多钱。

聚会那天，我本来打算提前完工回家换西装，但下午突然有急事，机器出故障必须马上处理。

到了现场，情况老严重。

我和技术组研究故障原因，两个小时后才找到问题所在。

又过了一个小时，代码更新完毕，设备终于恢复正常。

看一眼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了，回家换衣服是来不及咯。

我简单洗了个脸，用湿纸巾抹了抹手，直接打的去饭店。

在车上，我想起了高中的日子。

那时候我就是个普通娃儿，成绩一般，也不爱说话。

班长邓明却是学校的红人，成绩好，长得帅，女娃儿们都喜欢他。

雷小凯是做生意的儿子，从小坐豪车、用名牌，看不起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的娃儿。

到饭店的时候已经七点五十了。

站在金粤酒楼门口，我突然觉得怪怪的。

饭店装修得老气派，门口停满豪车，出出进进的人都穿得体体面面。

而我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装，显得格格不入。

"算咯，既然答应了，就进去嘛。"我深吸一口气走进饭店。

推开包间门的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转头看我，眼里全是诧异，有人甚至偷偷笑。

"赵强？"有人小声议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视。

包间里大约二十多人，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珠光宝气，跟我的工装形成鲜明对比。

邓明从座位上站起来，表情尴尬又带着一丝鄙视，但还装出热情样子："赵强！总算来咯，我们等你老半天咯！"

"对不起哈，工作上有急事耽搁咯。"

"莫得事，能来就好。你这身打扮...你现在做啥子工作嘛？"

"在一个工厂做事。"

"工厂啊..."邓明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给老赵安排个位置。"

我被安排到角落，旁边坐着几个不熟的同学。

他们勉强打个招呼，就各自闲聊去了。

环顾四周，大家分成小圈子，各自炫耀"成就"。

"我去年升职当部门经理咯，公司给配了宝马3系。"

"我上个月从迪拜度假回来，七星级酒店巴适得很！"

"我老公刚给我买了个爱马仕包包，限量款，排队排了好久哦。"

我坐在角落，默默吃着眼前的菜，偶尔应付几句。

随着酒过三巡，话题变得更加直白。

"来，我们玩个游戏，每人说说月工资，最低的罚酒三杯！"邓明提议。

"巴适！"大家纷纷附和。

"我先说，月薪税后三万五。"

"我四万二！"

"我家做生意，平均每月十几万。"雷小凯不屑地说。

轮到我时，所有人带着好奇和嘲讽看着我。

"你哪个，赵强？修机器一个月能拿多少？"邓明挑衅道。

我平静一笑："还行，够花就行。"

"莫得这么含糊嘛，说个具体数字！"雷小凯起哄。

"就是嘛，大家都说咯，你莫遮遮掩掩的。"

曾经的校花林香打量着我的工装："看你这身子打扮，能有一万就不错咯哈？"

"哈哈，一万都悬。"雷小凯大笑，"这身工装，怕是连这顿饭钱都付不起哦？"

邓明也笑道："莫难为老赵咯，这饭店一个人少说七八百，可能是他一个星期的工资咯。"

我没有辩解，只是淡淡一笑。

在这种场合，解释什么都多余。

"不说就算咯，下一个！"邓明转移话题。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敲响，一个服务员走进来。

"不好意思，雷先生的信用卡额度不足，无法完成支付。"

雷小凯脸红了："啷个可能？我这卡额度有五十万！一定是系统出问题咯！"

"我们已经尝试多次了。您可以换一种付款方式吗？"

雷小凯掏出另一张卡："用这张试试。"

服务员很快回来："雷先生，非常抱歉，这张卡已被冻结。"

雷小凯脸色铁青，同学们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你们系统肯定有问题！我昨天还刷过这卡！"雷小凯恼怒地说。

"要不我请经理来处理？"

"请嘛！"

几分钟后，饭店经理匆匆赶到。

他一推开门，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

经理的表情瞬间大变，惊恐中带着慌张。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恭敬地鞠躬，包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惊呆了...

"赵总，您啷个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做准备嘛。"

经理的语气既尊敬又带着一丝责备。

我平静开口："账单记在我名下，另外，把陈总留的那瓶82年拉菲拿来。"

啪嗒、啪嗒、啪嗒...

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手中的筷子同时掉在桌上。

整个包间鸦雀无声，只有筷子掉落的回音在空中回荡。

邓明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

林香惊讶地捂住嘴。雷小凯呆若木鸡，跟见了鬼一样。

经理深深鞠躬："赵总，马上安排，实在抱歉没有提前准备。"

"莫得关系，他们是我的高中同学，今天是同学聚会。"

经理如蒙大赦，急忙退出，临走前对服务员使眼色，服务员立刻收起掉落的筷子，换上新的。

包间气氛一下变得诡异。

刚才高谈阔论的同学们闭口不言，有些人甚至开始整理衣着，生怕形象不好被我看轻。

"赵强...赵总，您...您是这里的老板？"邓明结结巴巴地问。

我微微一笑："这家饭店是我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

"集团？啥子集团？"林香忍不住问。

经理带着两位服务员回来，一位托着红酒，另一位推着小车摆满精致点心。

"赵总，82年的拉菲已准备好，这些点心是厨师长特意为您准备的。"

经理亲自为我倒酒，然后转向其他人，"各位贵宾，这是我们饭店珍藏的顶级红酒，平时不对外出售，一瓶市价近十万元，今天能品尝，全靠赵总的面子。"

听到这个价格，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充满震惊和羡慕。

"赵强，不，赵总..."雷小凯鼓起勇气，想要道歉,"刚才多有冒犯，我不晓得..."

我抬手制止："莫得关系，多年不见，大家不了解各自的情况。"

"赵总，您现在究竟是做啥子的？"邓明小心翼翼地问。

"我是飞腾集团的董事长。"

"飞腾集团？就是那个做高科技设备和连锁餐饮的飞腾集团？"林香的丈夫一下站起来。

我点头，没多说什么。

林香的丈夫立刻掏出手机搜索，很快脸色变得异常复杂。

"啷个了？"林香问。

"飞腾集团董事长赵强，37岁，白手起家，去年被评为'中国百位商业精英'之一..."他念着手机上的信息，声音越来越小。

包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次的沉默中充满了震惊和懊悔。

"赵总，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哦！"邓明站起来，想要敬酒。

我摆摆手："莫这么说，我平时就是习惯低调。今天刚好去工厂处理问题，所以穿着工装来了。"

"原来您说的在工厂工作，是指亲自去工厂视察啊！"雷小凯恍然大悟，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是嘛，我经常亲自到工厂一线检查工作，解决技术问题。做实业，就得脚踏实地，不能总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

"赵总说得太对了！"雷小凯立刻附和，"我就是太急功近利了，所以生意一直做不大。"

我看着他那张油滑的脸，心里微微摇头。

半小时前，他还在嘲笑我是"修机器的工人"，现在却装出虚心求教的样子。

"赵总，不晓得您公司需要人才不？我在市场营销方面有丰富经验。"一位同学试探性地问。

"是嘛，赵总，我在财务方面很有经验..."另一位同学也赶紧表态。

我婉转回应："公司招聘都通过正规渠道，有兴趣可以去官网投简历。不过我建议大家找适合自己的工作，莫要盲目跳槽。"

接下来，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想和我交换名片，希望建立更深入的联系。

但我晓得，他们大多数人只是看中了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希望能从中获取好处。

晚上九点半，我的手机响了，是公司紧急电话。

"安排视频会议，我十五分钟后到办公室。"我挂断电话。

"各位，抱歉，公司有急事，我得先走了。"我起身告辞。

"赵总，这么快就走？我们还没聊够嘛！"邓明依依不舍。

"改天有空再聚。"我笑着回答，然后对经理说，"把账单结了，给大家安排送车服务。"

"赵总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赵总，我们加个微信嘛，以后好联系！"不少同学掏出手机。

我客气地扫了几个关系还不错的老同学的码，然后离开了包间。

离开饭店时，专车已在门口等候。

上车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饭店的灯火通明，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这十年，我经历了太多，早已看淡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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