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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对不起，这一世我不能陪你了。”

我意识昏昏沉沉，仿若听到老公诀别的声音。

“知知，我死后你带贝贝找个人嫁了，只希望你以后偶尔有空帮我照看一下妈。”

拼命睁眼，眼皮却像是被AB胶紧紧粘在一起，怎么睁都睁不开。

一双宽大的手抱起我往车外送。

手上的温度不仅暖身，更暖心。

二十年未听过的声音，二十年再未感受过的温暖怀抱，让我这一瞬间泪目。

梦里无数次想起的声音，无数次回忆的场景。

他是我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人。

后背手掌的温度，让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心，又一次活了。

十周年纪念日，是我缠着他一起来看日出。

没想到中途发生车祸，车一半挂在悬崖外，车体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我和他只能活一个。

在医院醒来后得知他为救我而死，只想随他而去。一想到老公临死前的嘱托，我咬牙强撑。

我的命是他救的。

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瘫痪的婆婆和患有癫痫的女儿。

察觉后背着地，我条件反射抓住他手臂，如同梦里演练过的千百次。

“老公，我不让你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想到上辈子因为愧疚所受的委屈，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我再也不想背负愧疚而活。

活得生不如死，活成行尸走肉。

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他。

“老婆，我们只能活一个，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以后替我去看看这个世界。”

我和程全是驴友。因为旅游相识、相知、相爱，到现在结婚十年。

华夏大地处处是我们相爱的见证。

他对我很好，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处处依着我，家务都归他做，女儿也是他一手带大。

正因为如此，婆婆总是看不惯我，处处挑刺。

想到前世婆婆对我的拿捏，我瞬间清醒。

“我不要，我想让你活，老公一定要你抓紧我的手。”

害怕他掉下去，指甲掐进他手臂中的肉里，仿佛这样能勾连住，把我们彻底绑死。

车身突然晃动两下。

“知知，快放手，我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程全慌乱开口，他掰开我一个又一个手指，语气中带着决绝。

手心温度远离，望着记忆中满心满眼爱我的程全。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与速度，再一次扑向他。

身下摇晃，双腿乱蹬，无意中勾住一个大石头。

“程全，我脚勾住大石头，你别放弃，我们有还救。”

我沉浸在生的希望中，却没注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瞥见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咬牙拼尽全力拉住他。

只要能救下他，受再多的伤我也愿意。我再也不要活在愧疚中，谁也不能阻止我救他。

“知知！听话，放手！”

他眼中溢出的情意要把我淹没。

可惜，我们之间相隔二十年，我对他的情义早在婆婆对我的磋磨中消失殆尽。

现在只想救他，再也不想欠他。

“知知，我要撑不住了，能救你我死而无憾，放手吧！”

我对他的情话无动于衷。

【蠢女人快放手！再抓下去，我手要废了，手臂肯定被抓出血印子，回头如意该心疼了。】

<br>2

【如意是从哪买来的假药，蠢女人才昏迷一会就醒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嘴唇。

蠢女人，是说我？

突然想起在车上时，程全给过我一杯奶茶。

可他也喝了啊，怎么没事？我小心翼翼抬头看向他的双眼。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可他眼中只有情深，看不出半点说谎痕迹。

【蠢女人快放手，我又不会死，装什么情深，干嘛要死要活。】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样子，可真让人恶心，连我家如意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又不会死”是什么意思？

难道程全只是在做戏？

还有我怎么比不上王如意一根头发丝？

程全口中的如意是婆婆的干女儿。

上辈子，程全死后不过三个月，王如意未婚生下一个儿子，婆婆特别喜欢。

她是孤儿，婆婆瘫痪没办法照顾她坐月子，便要我照顾。

我不同意。

婆婆脸色铁青，凶狠的盯着我，直到我头皮发麻才开口训斥。

“要不是因为你，我儿子不会死，我也不会被你气得中风瘫在床上，你以为我想让你照顾如意，粗手粗脚没一点轻重。”

“儿子啊，你死得好惨啊！妹妹月子没人照顾，我瘫在床上没人管，我怎么摊上你这个只顾老婆不顾亲妈的傻儿子啊！”

婆婆又哭又闹，使劲捶打棉被。

我听到这话愧疚不已，只得揽过照顾如意坐月子的活。

原本照顾一个瘫痪的老年人，一个患有癫痫的八岁女儿，早已心力交瘁。

现在还要照顾一个产妇，每天忙得连呼吸都要抽时间。

王如意坐四十六天大月子，天天挑刺，一会鸡汤油，一会水太凉。

我便四十六天没闭眼，十次昏厥，八次差点猝死。

每当我要解释争辩，婆婆会死死盯着我，眼里全是恨意。

“要不是你害死我儿子，我哪需要你照顾我女儿月子，我苦命的女儿啊，我苦命的孙子啊。你们要怪就怪自己有个只顾老婆，不顾妹妹的哥哥吧！”

愧疚让我一次次妥协。

我向来不是忍耐的性子，可在程全这件事上，我理亏。

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谁稀罕他救。前世我无数次问自己，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怎么做。

我会救他或者和他一起死，绝不独活。并不是我有多爱他。

我没办法再因为一次次愧疚，活得没有自我。

手指再一次一根一根被掰开，我猛然回神，死死盯着程全。

【又蠢又丑的贱女人，要不是还用得上你，真希望你直接从这摔死】

【只要这次假死成功，我和如意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一起去世看星辰大海】

【再不用每天和夏知这贱人演夫妻情深，盯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没一点自由。】

好一个假死！好一个出轨的死渣男。

想和咯咯哒去看星辰大海，做梦！

程全眼中的深情与心中的厌恶。

这割裂感化作利刃，将我体内五脏六腑被切割又剁碎揉在一起。

痛苦席卷全身，口腔中浓烈的苦楚，让我张不开嘴质问，仿佛一开口痛苦再也藏不住。

我死死咬住嘴唇，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眼泪汹涌，视线模糊。

不是我对他有多深的感情，纯粹是被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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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假死成功，婆婆瘫痪在床，端屎端尿从未抱怨，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承担。

婆婆要求每天擦洗十遍身体，试探性提出早中晚一天三次。

她便捶打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要不是你害死我儿子，我不会瘫痪，哪里需要你来照顾，要是我儿子还在家好了，他肯定会每天给我擦二十遍身体。”

出于愧疚，我忍了。

婆婆心情不好，吃饭砸碗，洗脸摔盆。

我忍无可忍要发怒。

“要不是你害死我儿子，我不会气得瘫痪，饭我会自己吃，脸会自己洗，哪用得着你这个黑心肝的在我面前假好心。”

她再次提醒我，是我害死他儿子，是我害得她中风瘫在床上。

愧疚让我再次忍下。

大冬天，婆婆三天两头发脾气，地板总是潮湿。

忍下还不够，要我跪地上打扫，还没出声反驳，她又用救命之恩堵我。

我只能一次次忍下。

二十年！

整整忍了二十年。

忍到我有老寒腿！

忍到骨瘦如柴！

忍到我有乳腺癌！

到头来不过全是对我“有救命之恩”老公的算计。

这口气让我如何忍得下。

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刚想不管不顾松手，想让他就这么摔死。

【赶紧松手，蠢女人！】

【又不会摔死，我早安排救援队在悬崖下面等，再说我可是做了双重措施，只当蹦极。】

程全眼中含着泪水，手中力道加大，面露决绝。

“老婆！我爱你！放手吧，不能让你陪我一起去死。”

我真的，我哭死。

男人三分泪，演到我流泪，甚至赔上后半生当牛做马。

我再一次抓住虚伪的男人，双手拼命往下压，吼道：“不要！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原本我想看日出时告诉你一件喜事，现在我们都要死了，提前告诉你，你也好安心投胎。”

【你TM才投胎，贱人敢诅咒我，等假死成功，必须让妈狠狠磋磨她。】

【如意的月子让她伺候，一天到晚让她搞卫生，每天擦十遍澡少了，必须二十遍。】

【让她又累又饿，有气发不出，最好得乳腺癌，宫颈癌。】

【看到这贱人就烦，赶紧松手，再压下去，我手要断了。】

手断了才好，不枉我拼尽全力。

直接忽略他心声，我继续分享。

“昨天半夜婆婆站起来进厨房找吃的，她不瘫了，老公，你高不高兴啊？”

我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他的眼神从决绝到不可置信再到惊喜，不过一瞬。

不愧是骗我一辈子的男人。

不能怪我笨，只能怪我没见识。

奥斯卡高低都得给他一个小金人。

“真的吗？那太好了！”

【煞笔！蠢货！蠢而不自知！】

【也不想想，我妈瘫痪这两月，每次我都是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实际上是带她去看如意。】

【如意怀的是我的儿子，妈向来疼爱孙子，为了孙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装瘫既能磋磨又能拦住蠢女人，为了我们一家团聚，我妈牺牲太大了。】

哪怕我刚才的话不过是试探，也早有准备，还是被伤得痛痛彻心扉。

真不明白这群贱人，怎么能理直气壮让我端屎端尿。

程全，你们如此欺我！

断定我不会知道真相，不怕我报复吗！？

【有我妈磋磨，这蠢女人哪怕有一辈子时间，都没精力发现真相。】

【可惜，我妈的计谋被识破了。】

【不过不要紧，我救她“死”了，我妈气得中风，到时候磋磨起来更名正言顺。】

瞥见程全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我心如刀绞。

二十年的欺骗，二十年的磋磨，二十年的委屈求全，不过是一场骗局。

此时恨不得将程全碎尸万段。

婆婆对我做过的事千百倍还给她。

想到小三生子，我伺候她坐月子。

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把欺骗我的渣男贱女扔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可我不能这么做，我就算不顾全自己，也要考虑女儿贝贝。

都怪渣男假死算计，让贝贝恨了我一辈子。

想到女儿，我吞下所有恨意。

不能让你们死，却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死。

我拼尽全身力气，向下压程全双手。

“咔嚓！”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br>4

“老公，对不起，我只是想救你，没想到你会骨折。”

我愧疚的看他脸色发白，心中却乐翻天。

“老公，我决定为了你也要活下去。”

【蠢女人终于想通了，那赶紧放手！】

程全咧嘴，笑得真心实意：“那就好，不枉我救你一场，你…”

猜到他要说什么，我急忙打断：“你死了，我活着回去先杀婆婆，然后杀王如意，再自杀！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的。”

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

现在知道我们都不会死，先吓吓他收点利息。

【蠢女人疯了？】

程全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不行！知知，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想死，更不想如意死啊！】

【演这一出可不是为了全家整整齐齐赴死，我只想和如意快活肆意地过一生！】

看他满头大汗，没之前的决然，眼咕噜乱转，一看就在想坏主意。

突然他眼底迸发惊喜。

来了来了，又来忽悠我了！

“知知，我们都死了，贝贝怎么办？”

【蠢女人最宠贝贝，肯定不会要死要活，肯定是吓我的。】

【为了贝贝，无论多大的委屈和痛苦，她也会全部忍下。】

你可真了解我，才能这么精准打击。

“贝贝有癫痫，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与其痛苦的过一生，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假装不在意。

【她连贝贝都放弃了，疯了？】

忍受二十年折磨，谁来不疯？

【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骗她，贝贝其实没有癫痫，只是妈给她喂了点药，让蠢女人误以为贝贝有癫痫。】

【贝贝那么聪明，能配合我完成假死计划，肯定也能临场发挥骗过蠢女人。】

轰！

眼前阵阵发黑，我看不清程全的模样，只觉得浑身冰冷，被一只只叫做“欺骗”的怪物撕扯，找不到出路。

前世程贝贝居然一直都知道程全假死，甚至还是参与者。

她为什么要帮其他人骗我？

还恨我一辈子。

我是她亲妈啊！

费劲心力把她养大，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知道她有癫痫后，怕她发病抢救不及时，白天黑夜无时无刻守着她照顾她。

生怕她犯病抢救不及时，失去生命。

为了她，甚至没有私人时间与爱好，放弃环游世界的梦想。

可却把我当仇人恨了一辈子。

我得老寒腿，她没关心过一句。

我骨瘦如柴，她从未想过要帮我照顾她奶奶一天，哪怕是送碗饭。

也从没问过我有没有按时吃饭，为什么会这么瘦。

我患乳腺癌，她全当不知道，冷脸以对。

我时常反省，到底做了什么恶事，让她如此恨我。

刚刚还在想，程全背叛我弄残好了，男人多得是，大不了换一个。

婆婆磋磨我，千百倍还回去，有仇肯定当场报。

唯独女儿的恨，让一辈子我无法释怀！

思绪被这个事实真相炸成碎渣，稀碎的理智再也控制不住滔天恨意。

“你别跟我说程贝贝，她不是我女儿！”

手断了，脚还没断！

我已顾不得其他，反正又不会死，只想打断程全的双腿，让他生不如死。

他是一切的源头。

【蠢女人怎么知道贝贝是我和如意的孩子？】

【当初蠢女人生个女儿，妈不喜欢女孩，动手捂死了。】

【我能怎么办？不想妈坐牢，只能把贝贝送给蠢女人，赔她一个孩子。】

【再说贝贝刚生下来气息微弱又有癫痫，随时可能会死，我可不想如意伤心难过还受累。】

原来如此！

难怪被我放在心上的程贝贝，会恨我怨我！

她觉得是我的错，是我让她们母女分离。

在这一刻我彻底放下，不再纠结过去。

抬头望向那张虚伪又狠毒的脸，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拖出来。

车滚落悬崖。

我对着他粲然一笑，“程全，我终于救下你了！”

眼中带着释然与恨意，刚想说什么，晕了过去。

【快抓住我，夏知抓住我，我不想死！】

“啊！”

我仿佛听到粉身碎骨的声音。

<br>5

三个小时后，我从医院醒来。

医生告诉我，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程全手脚俱断，断掉三根肋骨，有一根插进胸腔，正住在ICU。

当医生的面，我急忙给婆婆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明白她是故意的。

知道程全没死，我迫不及待想看他的惨样。

医生带我进病房，程全被包成木乃伊，我扑过去，趴在他耳边哭。

悄悄移动身体，挡住摄像头，担心被拍到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程全，妈不相信你摔了，她不想过来送你最后一程。”

【谁最后一程，我还活着，我不会死。】

我没理会程全虚弱的心声。

“你是不是以为你和王如意的奸情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王如意还有其他的男人。”

【不可能！如意只爱我！】

“真的，我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我还知道贝贝不是我的女儿，婆婆也是在装瘫。”

【夏知是怎么知道这些，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谎话嘛，九分真一分假，假的也是真的。

“你是不是以为贝贝是你和如意的女儿？可你怎么不想想，你们一家没癫痫，王如意也没有，那贝贝的癫痫来自哪里？肯定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啊！王如意敢给我戴绿帽子！】

你不也敢给我带绿帽子。

“王如意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你是不是也以为是你的？可惜你现在看不到，不然我把那个男人陪她产检的照片给你看了，哎！可惜了！你看不到。”

“我被戴一次绿帽子，你也被戴一次绿帽子，公平！非常公平！”

胡说八道谁不会。

既然这么在意王如意，那就一直在意好了。

“不！不对，你被戴两次绿帽子，你不会以为我知道你出轨后，还会为你守身如玉吧？”

你会撒谎，难道我不会？

【贱人！都是贱人！】

“嘀——”

我急忙呼救医生。

小气的男人，不过几句话而已，就这么被活活气死，我戴一辈子的绿帽子我有说什么了吗？

有一丁点遗憾，他应该活久一点，每天被我气一气。

都怪这张嘴，怎么管不住呢。

这样也好，住ICU家里那点存款不禁花，与其给他养病，还不如用来养小鲜肉小奶狗。

又给婆婆打了几次电话，她直接拒接。

我火速把程全火化，捧着他的骨灰和遗像回家。

老太婆和程贝贝都在家。

看到她们就想起前世受过的磋磨和心理上的折磨。

想到刚出生的女儿被老太婆捂死。

恨不得现在把老太婆掐死，让她以命偿命。

女儿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世界，还没和我亲昵互动，没听我说说话，没听我讲故事。

我还没听到她娇娇软软的叫我一声“妈妈”，就被这老毒妇捂死。

老毒妇怎么敢的。

死死咬住嘴唇，尝到铁锈的味道，才恢复几分理智。

两人看到程全的遗像假意哭了几声，开启对我的指责。

老太婆瞪大双眼，一脸怒容，吼道：“夏知，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我儿子不会死，你赔我儿子。”

程贝贝眼里只有恨：“臭女人，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成为没爸的孩子，你赔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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