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了一趟娘家,牵着小风的遗狗出门,本想让毛孩子放个风。
谁曾想小狗刚走近河边竹林,从斜对面菜园里突地窜出来一条大狼狗。二话不说,将小狗扑倒,张嘴便咬。
如此危急时刻,容不了我转脑子,我只能围着咬缠在一起的狗子蹦跳呐喊,可惜大狼狗丝毫不惧,死死拖住小狗不放。
我本能地俯身住住大狼狗后脖子上的鬃毛,使尽浑身气力把它丢开。接着去抱我们的小狗,可是,小狗还没有抱起来,那大狼狗反扑过来,死死咬住我的左边腰。
一阵钝痛袭击而来,但坚强求生的我绝不放弃。我死死抱住小狗不撒手,此刻我拼尽性命也要护着它,不能让它成为饿狗的口中餐。
我抱着小狗旋转身体向有石块的菜园边靠近,挣脱了大狼狗的毒口。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抓起菜园边上的一块砖头,举过头顶吓退了大狼狗。
此刻我已经精疲力尽,嘴干得不住声地咳嗽。“搏斗”,是的,就是这个词儿。在光天化日之下,正午12点,我和小狗安安祥祥地出门,享受中午早春暖阳,却不想突如其来一场生死较量。
搏斗过后我们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怎么不是生命危险呢?此时如果我不够勇猛,稍有惧怕,我一个半老妇人的体能,如何拼得过一条饿疯了的大狼狗?
假如拼不过它,它咬死小狗只需要一口封喉,它若是咬撕我的头脸,我还哪里有活命?
我抱着小狗踉踉跄跄,绵软无力,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可那大狼狗又慢慢踱步过来,大有不拿下今日午餐誓不罢休之势。
我喘息着,瘫软下去的身子,还死死扣住小狗,我又举起手中砖头,向狼狗挥舞。但我已经没有力气扔向它。我自知我扔下砖头也打不中它,反而会惹怒它,还会让自己手中空无武器。
我就这样鼓起最后一点力气,起身,抱着小狗往后退,举着砖头,做着威武的姿态。

我才想起自己的伤口,我伸手进腰,摸出来一手的血。
我知道,这不仅是一场从天而降的殊死搏斗,还是一场破财。
但比起来小狗和我的死亡,我们还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回到家里,我和我妈给小狗清创上药,它的四针狂犬疫苗都打了,每年又打加强针,应该没有大碍。
我的伤口清创后,我妈说喊邻居帮我拉送到镇医院。我摆手拒绝:“妈,今天的事无需张扬,最好一个人都不用知道,我自己可以去医院。”

来到镇医院,医生一见伤口。一声:“哎呀,大姐,你这个应该先报警,等到警察来看过了,咱们再处理,这是谁家的狗?你得让它主人包赔损失啊。”
“大夫,不用了。”

再说,这狗子,我是知道它主人的。
那是一个年轻守寡,独自带着痴傻儿子过活的中年妇人,比我还要底层。她们但凡有能力让狗子吃饱饭,它也不至于饥不择食,挣脱缰绳,想要同类入口做午餐。她们又哪里拿得出来600块钱赔给我?不过是会把狗子打死,而我又没有那样的狠心和报复心,事情一过,我就不想回头看伤口,找对方的责任,我自己总也是有错的。
假如我能用智慧,能够不慌不乱。不嘶吼,不呐喊,也不会把狼狗逼上战争的巅峰。假如我有自我保护意识,不拿弱势的体力跟硬敌强拼,也许能有另外化解的方式。
记得前半生的我,遇事总是喜欢把责任分担出去。
小风她爸刚去世的时候,我是找到过一份不错的办公室工作。工作不过一个月,就出了工伤,我走了司法程序,让老板承担了损失。自然,我也失去了工作机会。
然后我不思进取,不去想着再找工作,却把自己生活的重担押在一个大我16岁的老头身上进入二婚。从而丧失了自己的赚钱能力,社会认知。
如果曾经的苦难,我都是自己一力承担下来,今天,又何来再次被命运遗弃的事件?
我来医院的时候,我妈已经给大狼狗主人打过村里联网的电话了。她只要把狗子带回家,锁好,今后不再祸害第二个人就行了。
我已经没有了任何报复心理,吃了亏,我也有能力自己承担,而只有我甘愿接受,才能痛定思痛,从一件一件苦痛的事件里汲取养分,成长自己。从而在今后意外再来的时候,有稳定的内核,从容不迫地面对,不再慌乱。
“那你走意外保险吧,身份证给我先。”

我们真的需要给自己买意外保险,因为意外来时,可以一句话不争,只要证据充分上传,就有理赔到账,多少是个帮助。
打针的时候,护士说,需要左右臂各挨一针。记得以往打针,我总是吓得不敢睁眼看,但是今天我放松面对,竟然针头进入都没有察觉就打好了。
我禁不住夸奖护士:“手艺真高!”可是,护士面无表情,也不回话。我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能理解:她如此高超的技术,待在小镇医院,也是大材小用。有多少人怀才不遇,她这么年轻,也许还不谙世事,也许还很不甘心自己的位置,并非针对我不理不搭。
而我已经53岁了,以50而知天命的饱经风霜的哲学心态,已经懂了:
老天给我的困难和意外,我要欣然接着,认真受着,甘愿并且如糖如饴地体会进去,然后才有涅槃重生的光明。
走出医院,肉体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痛了。我给自己换上了笑脸,不再去回忆,开始投入新的生活中去。
我想这段狗咬的疤痕,只要我不再触碰它痛的一面,它定然能够不时提点我,掌稳人生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