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王妃归来,我这个冒牌货也该退场了。临行前,我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后事。
后院菜地里的秧苗长出来,别忘了搭架子。
林子里果子熟了,给鸟儿留些过冬。
王府大门上的燕子窝别动,来年它们还会回来。
众人低头不语,我才恍然大悟。
是啊,王妃带回的银钱,足以养活整个王府。
我再也不用为这十几口人的生计发愁了。
管家哽咽着问:"您不给王爷留句话吗?"
我想了想:"那就祝王爷多吃两碗饭吧。"
书名【村姑当王妃】,内容来自 「纸糊」。
谁能想到,我这个大字不识的村姑,竟能当上王妃。
原来那晚,真王妃带着银钱逃了。
她说是回娘家求情,实则受不了这苦日子。
安王谋反未遂,被打断双腿,囚禁府中。
圣上下令封禁王府三年,要他在府中思过。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说这是要活活饿死安王。
王府只进不出,吃穿用度从何而来?
圣令一出,王府上下如鸟兽散,只剩十几个忠仆。
昔日煊赫的安王府,成了活死人墓。
我倒霉透顶,来王府送东西,却被困在这里。
管家刘叔急得团团转:"王爷的腿伤未愈,从前都是王妃出门拿药。现在王妃跑了,以后王爷的药怎么办?"
王妃出身清河崔家,富贵至极。
圣上要饿死王爷,可没说怎么处置王妃。
王妃出门拿了几次药,便再也不肯去。
因为刘叔央求她采买些吃食。
她哭着说:"我堂堂崔氏嫡女,竟要与小商贩打交道,岂不是辱没了我!"
她受不了,连夜跑了。
我盯着碗里的稀粥,心想,与其担心王爷的药,不如担心下一顿吃什么。
"管家!没米下锅了!"
"管家!咱们快没钱给王爷买药了!"
"管家!再不吃些蔬菜,大家都拉不出屎了!"
刘叔气得脸都白了:"这些脏事儿也拿到我面前胡说八道!"
十几个人站在院中,个个面如菜色。
再忠心的仆人,也得吃饭拉屎不是?
我仔仔细细地把碗里的稀粥喝完,站起来说道:"若是你们信得过我,那么从今日起,我就是王妃了。"
书名【村姑当王妃】,内容来自 「纸糊」。
刘叔当然不想让我这个村妇冒充王妃。
可他没办法,王爷等着用药呢。
王府上下,只有我跟王妃身量相似,能假扮一下。
"这可是所有能用的现银了。"刘叔一脸肉疼地把荷包给我,忧心忡忡地问我,"你该不会拿上银子跑了吧?"
我立马说:"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刘叔一听,更忧心了:"这说不好,毕竟你五岁就能从拍花子手上逃跑,还把人家送到大牢里,赚了十两赏银。八岁不到,你就烧了村东头痞子家的房子,人家还倒赔你一头瘦毛驴。十岁那年,你……"
"行了行了!"我目瞪口呆地说道,"刘叔,您可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对我的人品这么不放心呢。"
刘叔嘴角抽搐:"正是因为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人品二字,你只占了一个字。"
我嘟囔一句:"坑谁我也不能坑您啊,没有当年您穿着大裤衩子跳到池塘里救我,我早就死了。不过说起来,这些年您跟张寡妇还有联络吗?那晚上,您在野地里……"
"走走走!赶紧走!"刘叔头上冒汗,恨不得一脚把我踹出去。
我装扮成王妃的样子,戴上面纱,顺利出门。
一直到宵禁之前,我才回来。
王府的大门一直敞着,刘叔带着十几个忠仆站在门里,一直往外张望。
他们看到我出现以后,都悄然松了一口气。
我身后的壮汉,帮我把推车往门前一放,拿了赏银,转头就跑。
"管家,带人把东西搬进去。车是借的,明日还要还回去。"
我学着王妃的做派,使唤他。
侍卫挡在门前:"王妃,这不合规矩。"
我冷笑一声:"不合谁的规矩?你的,还是皇上的规矩!我今日就算不是安王妃,也是清河崔家的嫡女!是当今贵妃王妃的亲侄女!怎么,皇上没下令废了我这个王妃,崔家也没发话不认我这个女儿,你倒是先威风上了。"
侍卫脸色一白,没再说话。
我拔出他的佩刀往地上一扔,骄横地说道:"这些东西,本王妃还非要带进去。你若是非要拦着,便一刀砍了我!"
侍卫嗫嚅一下,不敢再拦。
我给刘叔使了个眼色,刘叔赶紧指挥人,把沉重的推车带回府中。
过了半个时辰,我带着一壶酒悄然出门。
"今日当众斥责你,也是做给旁人看的。本王妃知晓你也是尽忠职守,日后若真是皇上追究起来,也只会说本王妃骄横跋扈。"我轻声说,"夜里下过雨冷了些,这壶酒给林侍卫暖暖身子吧。"
侍卫接过酒,手足无措地说道:"王妃客气了。"
我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刘叔朝我竖了竖大拇指。
庭院内,厨婶抱怨道:"怎么尽是一些烂豆子、臭下水!还有什么种子、菜叶子。"
"是啊,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吃嘛。"
"这米也粗糙得很,就算我们能吃,王爷能入口吗?"
大家失望地议论着。
我惊奇地说道:"谁要你们吃了!"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都想砍死我。
我把花匠精心种的花全拔了:"以后,这里种菜!烂豆子是用来沤肥的,明儿我再弄点鸡粪鸭粪过来。"
"喏,这些小鸡小鸭,就养在那个什么荷花园吧。那儿有树有水的,虫子多,鸡鸭长得肥。"我瞪了一眼愣着的小厮,"看什么看!以后甭管那些荷花儿了,专心养鸡鸭,要是养死一只,我把你的那些锦鲤全宰了吃。"
"厨婶,往后做饭不许放那么多油!明天一早就跟我一起种菜,菜要是长不好,都没的吃。你们就是蹲死在茅房里,也拉不出一粒屎。"我又琢磨了一下。
我看着绣娘笑眯眯地说道:"你把王爷一些好衣服裁了,做一些手帕、汗巾什么的,不难吧。咱们十几口人,可就靠你这双巧手,先赚点钱花花了。"
绣娘性子腼腆,看了一眼刘管家,这才点点头。
刘叔惊了:"臭丫头!你当王妃是你的农家院啊!还种菜沤肥、养鸡养鸭!你拔掉的那些花,可是王妃的心头爱!还有啊,王爷最好风雅,你居然在他的风荷苑养鸡?他知道了,一定一剑斩了你的小脑袋!"
"你也别闲着,赶紧去煎药吧。"我把药包丢给他,"钱不够了,少买了两服药,以后把药渣也多煎一次。等我想法子弄点钱,再把药补齐了。"
刘叔抱着药包,满脸担忧,叹了口气说:"就算我由着你,王爷也不能由着你。半个时辰前,王爷还在问起,王妃去哪儿了。丫头,我这次是真没主意了。王爷本就重病在身,要是知道王妃跑了,还不气出个好歹。"
我想起王爷断了腿,整日闷在房中混吃等死的鬼样子。
我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个王妃不是回来了吗?刘叔,从明日起,由我来给王爷送饭,伺候他梳洗。你们都别管,否则的话,我以后可不会再出门买药买粮了。"
每天一睁眼就得给王府这十几口人当爹!
"王妃!下蛋了!鸡下蛋了!"花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他捧着仨鸡蛋,激动得满脸赤红。
我气得脑仁都在疼:"那就给厨婶儿送过去啊!她不是攒着鸡蛋,要等这一茬韭菜熟了,一起做韭菜合子吗?"
花匠期期艾艾地说:"我舍不得。"
"舍不得就割了你的肉做饺子!"我怒骂,"滚!"
花匠灰溜溜地走了。
我刚喝了口水润嗓子,绣娘又红着一张脸来了。
她抱着几套王爷的衣裳,小声说:"王妃,这衣裳每一件都是珍品。我,我舍不得把它裁了。"
我抄起剪刀,走过去刺啦啦地戳了几个窟窿,笑眯眯地说道:"这下子是破烂了,乖,去裁剪吧。"
绣娘一下子眼睛都红了。
我于心不忍,摸着她的小手劝慰道:"绣娘,你要这样想。平日里啊,这么好的料子,这么好的绣工,只有王爷能见到。可是经过你的小手这么一改,许多人都能欣赏到了。到时候啊,你的绣品名满京城,想想都很激动吧。"
绣娘出身江南,手艺出类拔萃。
可是来了人才济济的王府,被人挤对。
她每日只能秀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儿,还不一定能沾上王爷的身儿。
绣娘一听,双眼发亮,带着破衣服走了。
我一扭头,看见小厮赶着一头猪崽子,哭唧唧地跑来了。
"王妃!我一想到我精心养大的猪猪,到时候要被你们宰了吃,我就难过。呜呜,我每天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它,这才长这么大。"小厮越说越难过。
我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想了想说:"那咱们到时候不宰了它,卖掉换钱。"
小厮一呆:"可别人不也会宰了它吗?"
"那我们管不着。"我瞧见猪跑了,提醒他,"你的猪往厨婶的菜地跑了,要是拱了她刚出苗的小白菜,她肯定先宰了猪,再宰了你。"
小厮恐惧地尖叫一声,去追猪了。
我去厨房摸了几个猪油渣包子,去找刘叔。
刚进了王爷房间里,就听到王爷在吼:"滚!本王不喝!"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八十两一服的救命药,就那么泼了一地。
刘叔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王爷,老奴求您喝一口吧,再这么下去,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边儿去,别碍事儿。"我走过去又倒了一碗药。
王爷警惕地看着我:"你这个野蛮村妇又想干什么!"
我捏住他的鼻子,掰开他的下巴,哗啦啦就是往里硬灌。
王爷被苦涩的药汁呛得咳嗽,眼看着就要呕出来了。
我拿着碗往他嘴巴下一放,笑眯眯地说道:"吐出来,我再灌,你掂量着,哪个好受。"
王爷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
我把碗往桌子上一扔,扭头说:"刘叔,你出去。"
刘叔头都不敢抬,屁股朝后,嗖地一下子就消失了。
等他走后,我揪住王爷的衣领,噼里啪啦地就扇了他两记耳光。
"我冒着杀头的危险出去给你搞的药,你敢这么糟蹋,不打你两下,对不起我这颗黄金万两的脑袋瓜子!"我拍了拍王爷的脸,乐呵呵地说道,"知道现在谁当家做主吗?再敢闹,从明天开始,就拿一根铁链子把你拴在床上,让你吃喝拉撒都在这方寸之地。"
王爷眼里冒着火星子,怒道:"你本事杀了我!否则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看来你还是认不清形势啊。"我一脚将他推下床。
他的腿还无法动弹,狼狈地趴在地上。
"赵曦光,你总是这样无能又任性。"我踢了踢他的脸,俯视着他,"你在宫中杀了妖道,要皇上别再修仙问道。你以为自己能耐得很,可你想过没有。王府几百口人,差点因为你,都走上黄泉路。"
他抬头看向我,死死地抿着嘴:"本王才没有连累这些奴才。"
"那是因为有贤妃帮你求情,她跪在听政殿前一天一夜,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流产了,才保下你一条贱命。"我蹲在他脸上,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又一个地抽着他的耳光,质问他,"赵曦光,先皇后的死,贤妃的自由,你还要赔上多少人,才能学会长大?"
他被我抽得嘴角流血,怒而奋起,想要掐死我。
可他双腿无力,只能在地上挣扎着,嘶吼着。
我往后退了一步,把他今日的饭,当着他的面全吃光了。
"赵曦光,学不会活,那你就等死吧。"我将屋里唯一的一壶水,浇到了他脸上。
出了门,刘叔还在守着,一脸的担忧。
"王爷今日饭量好得很,都吃光了。刘叔,有我在,你且放心吧。"我把空碗给他一看。
刘叔眼角的皱纹都展开了,欣慰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还是你有主意啊。"
安王推开门的时候,我正坐在门口吃烧肉饭。
肉炖得又烂又香,配上水灵灵的小白菜,再浇上一勺汤汁儿,那叫一个喷香。
临近夏天,天气燥热,花匠还专门给我配了点花茶解腻。
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我扭头一看,安王像个叫花子似的爬了出来。
三天三夜,他终于扛不住了。
他紧紧地盯了我一眼,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给本王水、饭。"安王靠在门口,气若游丝地命令着。
我端着饭碗,冷笑:"说什么,听不见。"
要饭还这么理直气壮,怎么没直接饿死你呢。
安王闭了闭眼睛,羞愤地吼道:"我说,给我饭!水!"
可能是太过羞耻,他紧闭的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都脏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是能看出他拥有一副好相貌。
我把饭跟水给他。
安王接过去,先用茶水拼命地漱了漱口,而后扯起衣袖蘸上水擦了擦脸。
最后,他才捧起晚饭,一点一点地开始吃饭。
一碗饭,他足足吃了一刻钟,细嚼慢咽,足见王孙贵胄的涵养。
我丢给他一副拐杖:"既然出来了,那就说明想活。你的腿呢,想要跟从前一模一样是不可能了。先拿这副拐杖练习走路,再加上之前的药,恢复个六七成不成问题。"
安王低头抚摸着那副拐杖,忽然抬头问我:"这是梅园里的那棵绿萼梅?"
"啊?好像是吧。"我茫然地说道,"咋啦?"
这棵树枯死了,我看着木材还不错,顺手就砍了。
安王怒道:"你这蠢贼!满园子的苹果树、栗子树你不砍,非要挑本王最心爱的绿萼梅,你是不是存心跟本王过不去!"
他爹的!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啊。
我简直被他气笑了,讥讽道:"呦呦呦,我晓得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奴才,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主子。可他爹的!我还没听说过,树还分个三六九等的。怎么,苹果树、栗子树生来下贱啊?"
安王被我怼第一时间无语。
他匪夷所思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这么对本王!"
这话可问得太深奥了!直接给我整迷茫了。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
越想越觉得可怕!
安王不愧是安王啊,一句话就能把我问崩溃了。
我略一思索,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爹。爹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安王浑身一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抓过他的手腕把了把脉,挺好,省得肝火旺盛郁结于心,活活把自己憋死。
"恭喜王爷!吐了这口血,身子会越来越康健的。"我坐在他身边循循善诱,"想必王爷大人有大量,必不会跟我计较。我从前打您呢,是怕您心存死志,故意为之。今日给您当爹呢,也是为了让您吐出这口瘀血。"
我看王爷表情有些松动,又说道:"您走出来,才能看见这大好时光啊!瞧瞧,那从您边上走过的鸡鸭!再瞧瞧,那只胖乎乎的猪崽子。这都是生命的气息!王爷,咱们这些人,还等着您重新富贵起来,跟您吃香的喝辣的呢。"
打一巴掌得给两个甜枣吃。
不然真的把这个娇气包给气死了,要坏我大事。
安王狐疑地看着我:"你把本王当三岁小孩哄呢?"
"那必然没有啊。"我掰着指头一数,自信地说道,"怎么着也是把您当十岁小孩儿吧,毕竟三岁怎么能听得懂我这番金玉良言呢。"
我找了扫帚、抹布丢给他:"既然吃饱了喝足了,那就把你的猪圈好好打扫一下,再砍柴烧水,好好洗洗自己。毕竟你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一张脸能看了。现在王府只剩下十几号人了,各有各的事儿要忙,没人伺候你。"
安王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本王能出去,第一时间就是把你这个狗奴才五马分尸。"
"首先,你要能出去。"我一脚踩在他的断腿上,看着他疼得脸色煞白,捏着他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说起来,我操持着王府上下这么多人的生计。又是给你买药治腿,又是开导你的,把王妃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书名【村姑当王妃】,内容来自 「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