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插花,如花在野

神州茶韵 2024-05-10 09:24:20

茶席的插花,要与茶席的三维空间相得益彰,插花的体量和高度,必定会受到茶席空间的限制。陆羽《茶经》提出的“茶性俭”,对茶席的插花,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因此,茶席的插花,要通过别出心裁,去衬托和表现茶的清雅;要画龙点睛,传递出幽微淡远的茶境,以及静清和雅的茶的精神,这就使茶席的插花,具有了自己的特点和风格。

茶席插花的基本特点为:构图简洁,花枝少而花色新鲜,造型不拘形式,自然生动;结构疏密有致,起伏有势,不齐不匀,虚实相生;花宜素雅,不求繁多,只插一枝、两枝、最多三或五枝,格高韵胜;并着力追求线条美、构图美与变化,以达到朴素大方、清雅绝俗的艺术效果。

明代袁宏道《瓶史》提出:“茗赏者上也,谈赏者次也,酒赏者下也。”袁宏道认为,赏花时,有茶相伴最为清雅。反过来,品茗时也应该有最清雅的插花彰显,才可足以表现出文人的追求和风骨。以袁宏道为代表的文人插花艺术,为茶席的插花提供了理论参照,从某种意义上讲,茶席的清雅插花,已不同于宗教供花、华贵富丽的宫廷插花,更不同于生活花艺。究其本质,是最适合清供、清赏的传统文人插花,这种传承,从中国传统文人插花的发展脉络中,能够梳理出来。

文人插花源自唐宋,盛于元明。讲究清新脱俗,不拘形式,花材常选一种,多则三种,着力寻求山野清趣与诗意的流露。

从唐代到五代,是文人插花的发轫期。最早关心插花的文人,从六朝开始,有庾信、竹林七贤等人。当时的插花,主张返璞归真,宣泄胸中的文人逸气,杂花野草,就地取材,信手拈来。今天,我们的野外茶席也是如此,山花野卉,灿然席上,如花在野,自然生动。

南唐后主李煜创办的“锦洞天”,是我国最早定期公开的插花艺术展览会。韩熙载的香赏“五宜说”认为:“对花焚香,有风味相和,其妙不可言。”宋代是文人插花的发展期,尤其是“插花、挂画、焚香、点茶”,已成为文人不可或缺的四般闲事,如果对其中之一外行,便不足以胜任真正的文人称号。

元代和明代,是文人插花发展的高峰。明代文风鼎盛,尤其是袁宏道的《瓶史》、张谦德的《瓶花谱》、屠本畯的《瓶史月表》等插花专著的问世,幽人韵士,建构了完整而周严的花艺理论体系,清疏淡远的美学原则趋于成熟,开始表达插花的空灵之美,追求文人插花风雅的境界。于是,古代的文人们,便从一枝花、一方木、一角山、一汪水里,细微处见宏大,清浅中见深刻,同时,文人插花既成为了玩赏的幽栖逸事,又是别具意蕴的心象之花。

历代文人的插花之胜,从诗词里面可见一斑。《诗经》有:“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互相赠花,以表达思念之情。南朝的陆凯,“折花逢驿使”,折一枝江南的梅花,拜托驿使捎给远在长安的好友范晔,“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文人情趣,跃然纸上。宋代王安石的《新花》:“老年少忻豫,况复病在床。汲水置新花,取慰以流芳。流芳在须臾,吾亦岂久长。新花与故吾,已矣两可忘。”不幸成了王安石的绝命诗,诗中有旷达有哀声,道出了生命与花期的短促。

陈与义有《梅花二首》:“画取维摩室中物,小瓶春色一枝斜。梦回映月窗间见,不是桃花与李花。”杨万里的《瓶中红白二莲》:“红白莲花共玉瓶,红莲韵绝白莲清。空斋不是无秋暑,暑被香销断不生。”诗中写到荷花,不仅可赏,还可清雅解暑。杨万里还有移栽山丹的诗:“青泥瓦斛移山花,聊著书窗伴小吟。”对花临窗吟诗,又是何等惬意!黄界的《春暮》词中:“沉水香销梦半醒,斜阳恰照竹间亭。戏临小草团扇,自拣残花插净瓶。”写尽了文人插花的不拘一格,不受岁月所限,只要表达出内心的感触即可。明代高启的《瓶梅》,写得也好,“竹外相逢见素花,手携数朵喜还家。雨窗今夜无明月,暂托寒灯照影斜。”

历代文人,不仅热衷插花,更具惜花之心。苏东坡担忧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文人寓心于花草间,使文人的插花如茶一样,变得意味深长,理性的内涵加上清丽外形,自具闲雅气韵。他们把自己的哲思、感悟,与花木和自然联系起来,穷通物理,又能在花木中寻找逍遥之乐,以拂红尘之污。

总之,文人插花,是以文学诗词之心,观察自然,以花影人,寓感万物,物我两忘时,以花草为媒介,以宣泄胸中文心诗意的感动,通过抒怀寄情,形成的线条精简、风格清雅、饶有野趣而又回味无穷的心灵之花。

明代袁中道曾说:“花为天地间一种慧黠之气所成,除了外观的形色之美外,复有令人明眼澄心、凝神净虑之功,以文人领受最为深刻。”花与茶,都具有为君以泻清臆、凝神静虑之功。“商略此花宜茗饮,不消银烛彩缠缸。”因此茶席上的插花,最接近传统的文人插花,重诗情,重意境,寄情遣怀,使茶席摒除了匠气和俗气,更具淡雅率真之美、席外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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