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这是我离开人世的第十个年头。
十年光阴,何昱娶了他心尖上的姑娘,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和睦美满。
十年岁月,他终于停止追寻我的下落,收敛起满身锋芒,蜕变成沉稳寡言的中年男子。
我目睹他疲惫地回到家中,拥抱乖巧可爱的儿子,在妻子温柔体贴的絮叨声中用餐。
生命里再无一丝我曾存在过的痕迹。
但我的灵魂依旧被束缚在他身旁。
等待着我那具被他妻子亲手埋葬的尸骸重见天日,或是,他真正将我遗忘的那一天。
秘书轻叩门扉,提醒道:「何总,该做检查了。」
何昱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接过秘书递来的峰流速仪,对准吹气口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85%,正常值。」秘书记录下数据,翻阅当月记录后展颜一笑,「保持得不错,姜医生一定会很欣慰。」
何昱无奈地笑了笑,搓了把疲惫的脸庞:「谢谢,今天我准时下班。」
「明白。」秘书恭敬点头,悄然退下。
何昱靠上椅背,出神片刻,起身洗漱更衣,换上运动服,驱车前往江畔。
这座我们曾一度都想逃离的城市,被一条宽阔的大江分割成东西两片。
在我离世三年后,何昱渐渐养成了在江边林荫道上慢跑的习惯。
正值初春,樱花尚未绽放。江边空气清新,他可以暂时摘下口罩,享受片刻自由的呼吸。
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身体与何昱的后背之间,连着一根细长的半透明丝线,如同风筝般,被他带着随风飘荡。
一位蹲在江边看孙子钓鱼的老人抬头望了我一眼,远远招呼道:「哟,快了嘛!」
我也向他挥手:「是啊,没多久了。」
老人笑了笑,隔着虚空摸了摸孙子的头,胸前那根丝线肉眼可见地又细了几分。
他感叹道:「好哇,早点忘了好。」
发梢和衣角还滴着水,看着孙子的眉眼却慈祥温柔。
是一只死去三年,未曾打捞起尸体的水鬼。
「是啊。」我的视线转回到何昱身上。
他跑了不到四公里,脸已涨得通红,按着膝盖急促喘息片刻,抬手擦掉额上的汗珠。
我望着他这熟悉得令人厌烦的背影,心中郁闷。
十年了,再怎么憎恨不甘,也该够了。
为何还不肯放我走呢。
2
死过一次我才明白,丧葬对一个亡魂有多重要。
未被竖牌立碑的灵魂,便是没有身份编码的冤鬼,要等到有交集的生者都接受了它的死亡,才能尘缘了断,入轮回重生。
十年间,我与其他亲人朋友的缘分线逐一断裂。
唯独何昱,这个理应最厌恶我的前夫,一直拖拽着我的灵魂,让我死后也不得安生。
我曾愤怒、怨恨,甚至企图像故事里写的那样,化作厉鬼潜入他的梦境,但事实告诉我,死了就是死了,已死的鬼影响不到活着的人。
我能做的,唯有等待。
等待我深埋地底的尸骸被发现的那天,或,等待何昱彻底意识到,我已不会再出现。
又徘徊似的走了两圈,何昱终于决定回家。
他借着加班的由头,两周未曾归家。
车驶到家门口时,一家人连同保姆都高兴地站在门前迎接。
长相乖巧可爱的男孩,扬着两个小酒窝,冲过去扑在他腿上,紧抱着不放,拼命地连声喊爸爸。
妻子则搂住他的胳膊,责怪他怎么又瘦了,整天只顾着工作,不知道她和孩子有多想他。
何昱歉意地笑了笑,眼角浮现几丝细纹,衬得那张冷漠阴郁的厌世脸温柔了些。
他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拉住妻子,像个成熟稳重的居家好男人,走进自己温馨舒适的避风港。
我则被那根该死的丝线拉着,被迫在客厅里坐下,观看他们一家人在精心布置的烛光下用餐。
与我长相相近,只是右眼角少了颗泪痣的女主人正殷勤地介绍她新学的菜,筷子夹到何昱碗里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忐忑地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能闻蜡烛香氛……」
何昱用拳抵着鼻子,忍了又忍,才没有咳嗽,摆了摆手说:「没事,你们先吃,我去吸点药。」
这个家里,治疗过敏性哮喘的气雾喷剂只有他卧室才有。
客厅到他卧室的距离,以现在的丝线长度绰绰有余。
我安心地窝在沙发里,欣赏我亲爱的孪生妹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到紫。
最后她啪地摔了筷子,一巴掌扇到儿子头上,怒骂:「吃吃吃!就知道吃!快去看看你爸爸怎么样了!」
书名【亡魂待解脱】,内容来自 「纸糊」。3
方晴从小在乎的就只有她自己。
我们是双生姐妹,我比她只早出生了不到一分钟,性格却截然不同。
方晴一如她的名字,健谈开朗活泼,一张小嘴甜如蜜,能哄得所有见过她的大人高兴。
我却寡言木讷,站在人前,一说话就紧张得结巴。
但这并不妨碍父母对我们倾注同样的爱。
尤其是妈妈。
她患有肺源性心脏病,对二十多种粉状颗粒过敏,一直像朵娇花,被外公精心养在温室里。
嫁给爸爸后,更被严加保护,轻易不敢让她出门。
妈妈生下我们后身体更加脆弱,已经卧床很久,但只要有精力,就会把我们叫到跟前,亲我们的脸,揉我们的头发,轻声细语地讲故事给我们听。
方晴心野,耐不住性子,经常听着听着就跑出去。
我则很珍惜跟妈妈在一起的时间,每次过去,都注意着洗干净身体,换上新晒的衣服,避免让她接触过敏原。
我家房子很大,但因为妈妈得病,平常很少放外人进来。
为了照顾我们,爸爸特意雇了长住的专职保姆。
方晴跟保姆顾姨的关系很好,总缠着她又亲又抱,像个母爱缺失的可怜孩子。
我不喜欢去凑热闹。
也知道她不是真心的。
方晴太懂得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了,明明私下里跟我抱怨过顾姨会抽烟,发丝里总有股难闻的味道,弄得她很不舒服。
我还担心说要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对烟味过敏,家里明令禁烟,她这么做不是渎职吗?
方晴却转头就把我的话讲给了顾姨。
顾姨哭着来求我,说自己是单身母亲,赚钱养活孩子不容易,说自己再也不敢了,求我千万不要跟爸爸说。
我当时年纪还小,见不得别人的眼泪,内心一软就答应了。
但我不懂得,人往往表里不一。
以至于后来被她和方晴当着爸爸的面冤枉时,我才知道,从这天开始,我就已经被顾姨记恨上了。
这也是我吃过的,第一个,也是最深刻一个的教训。
4
烛光晚餐以何昱的突然离席告终。
方晴让儿子去看望他爸爸,自己则把桌子上造价不菲的进口香氛蜡烛一股脑全掰断扔了。
佣人神色惶恐地给她换餐具,还没递到手边,就被她一碗汤泼在脸上。
方晴烦躁不安地咬着指甲,任由佣人狼狈不堪地收拾弄脏的地面,自己起身去房间换了套蕾丝镂空睡衣,坐在镜子前开始补妆。
这些年,她为了维持容貌,大大小小的美容院和沙龙去了无数次。
生了儿子后,还特意去做紧致手术,拉皮,全身保养,奢望能借由年轻的身体,留住何昱的心。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在我看来,何昱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即使跟我结婚的那几年,也没有一刻不在牵挂她。
只是我失踪之后,发疯了一段时间,对她稍微冷淡了点。
但这妨碍什么了?
她还是何昱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何昱在外面从来洁身自好,没有跟任何女性暧昧过。
还不够?
我想想曾经的自己,就有些好笑。
方晴未免太苛待自己了。
何苦为了缠着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让自己受这么多折磨。
夜里,何昱耐心地把儿子哄睡,转身就看见精心打扮的方晴,穿着性感睡裙,在卧室里摇曳生姿地等他。
我才没兴趣看他们夫妻俩你侬我侬,依旧飘到二楼,进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待着。
这间屋子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模样。
黑漆螺钿书架上放着我从各地淘来的旧版书,角落里摆着布巾盖住的意大利羽管键琴。
我是个念旧的人,很喜欢这些精美的古董,还活着时,就想去北欧静谧的小镇上,开一家中古二手店。
这个愿望,本来该在方晴从美国回来,我跟何昱顺利离婚之后实现。
但遗憾地没能如愿。
跟这两个疯子纠缠久了,终究被他们的疯病害得惨死。
方晴是主谋,而何昱就是帮凶。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狗男女,最好永远捆绑在一起,别再去祸害别人。
我恶意笑着,听到楼下传来方晴歇斯底里的吵闹声。
不出意外,何昱又一次拒绝了她。
用的借口无非那一套——他是个久病缠身的人,兴奋过度,很可能诱发哮喘。
方晴就算再饥渴,也不能让老公猝死在自己身上不是?
这个理由从他们结婚开始,已被何昱用了将近十年。
方晴从一开始的理解,到怀疑,到质问,再到不能接受歇斯底里。
何昱回家的频率也因此越来越低。
但只有我知道他在撒谎。
他的病明明稳定了,慢跑都可以,上床有什么不行?
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跟我在一起的那几年,他的病比现在更重,白天不明显,夜里会突然惊醒两三次,坐起来大口呼吸,床头常备舒利迭。
那时候他的性格还很恶劣,因为病痛折磨,一直烦躁着,时时透出想毁灭一切的恨意。
我本不想招惹他,却怕他像我妈妈一样,突然在睡梦中窒息而死,就不得已照顾他了几次。
后来,他便主动来我房间,非要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侧颈里,说这样才能睡得安稳。
现在他最爱的女人就在身边。
他有什么理由不找她寻求安慰呢?
真令人不解。
书名【亡魂待解脱】,内容来自 「纸糊」。5
窒息的气氛从周五晚上持续到周日。
何昱也许基于内疚,让秘书订了江岸酒店全景位,要带妻儿一起去吃个和好饭。
但方家的电话不期然打来了。
我爸爸突发高血压,昨晚住院。
保姆说本来爸爸不想告诉他们,但她实在不放心,恳求小姐与姑爷一定去医院看看。
方晴嘟嘟囔囔地,说死老头早不犯病晚不犯病,非等着他们出门了再来恶心人。
何昱沉下脸,像是想训她一句,又生生忍住了,立刻让司机改道,去市人民医院。
我心神不定,跟他们一起走进病房。
爸爸老了许多,头发已近全白,消瘦的脸上皮肉松弛,嘴角堆着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责怪地瞪了保姆一眼。
保姆讷讷地,帮他垫高后背,接过何昱递来的补品。
「爸爸——」方晴撒娇地扑到他身上去,嗔道,「你昨晚上怎么不说呢!可担心死我了!」
老爷子宠溺地抱住女儿,又摸摸乖外孙的头,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想让你们操心。」
说着又看向何昱:「瘦了不少,最近很忙吧?瞧我这不争气的身体,这么多年,一再给你添麻烦。」
「这是什么话,爸,只要您没事就谢天谢地了。」何昱很客气,恭敬道,「你们先聊,我去见见医生。」
他走了,牵动我胸前唯一的缘分线。
我看着病房里父慈女孝的温馨画面,心里只生起了些许麻木感。
方晴自不必说,跟爸爸之间的线,也在我死后没多久就断了。
我知道因为那个误解,他一直都很厌恶我。
无奈继母卷钱消失后,方晴也跑去美国,他被气得发病,命悬一线时,能仰仗的只有我这个让他最憎恨失望的大女儿。
为了挽救公司,我跟何昱结婚,白天工作,晚上来医院陪床,熬了两年多,才把他从濒死边缘拖回来,照顾到健健康康。
直到方晴回来,我回家里跟他说,我要走。
他也只是哼了一声,说我既然要离开,就别再回来。
他不想被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气死。
后来我真的死了,他却又被我气病了一场。
可能是因为更讨厌我了,很快就接受了我已经像继母一样消失。
父女之间的缘分线,也断了。
无声无息,又理所当然。
何昱见过医生回来,很快就带着妻儿告辞离开。
我站在病房门口,见保姆送人回来,又被爸爸扯着嗓子吼:「你比我还聋吗?我不是说了,把那束该死的花扔了!我不想再看见!」
保姆委屈地憋着两眼泪,赶忙抱起那束包装精美的黄色康乃馨扔到垃圾桶去。
胸前的细线扯动,仿佛在一瞬间也把我的灵魂撕扯得生疼。
你还是忘不了啊,爸爸。
我苦笑着想。
直到我死了,你都不知道害死妈妈的究竟是谁。
6
妈妈猝死在我与方晴七岁时,很寻常的一个夏日。
我们即将离开家,到很远的市区上小学。
方晴叽叽喳喳闹着,要出去买新衣服。
我跟方晴在十二岁前长得很像,父母为了表示不偏袒,给我们买的衣服颜色款式都基本一样。
方晴很早就为此抱怨过,这次趁着爸爸外出不在,闹得更凶。
顾姨没办法,给爸爸打了电话,得到许可后,便让司机开车带我们到市中心商贸区。
我知道方晴只是想出门去玩。
一般,品牌方隔段时间就会上门送当季新款供我们挑,根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但暑假实在太漫长,方晴早就在家里待不住了。
果然,在商场里早早逛了几圈后,她就吵着要去游乐园。
时间还早,爸爸晚上才会到家,顾姨禁不住她缠,就跟司机打了声招呼,答应了。
顺便地,还回家接上了自己儿子。
顾俊平比我们大了两岁,是个长相很可爱的小孩儿,皮肤奶白,笑起来嘴边一对深深的小酒窝。
方晴一见他就哥哥哥哥地叫,拉着手不肯放。
顾姨买来了贵宾票,任何项目都可以走快速通道。
我像个尾巴似的提溜在他们身后,很快就觉得无聊,不想再玩。
顾姨带我到游客中心,买了果汁塞给我,自己则去跟着儿子和方晴。
快闭园时,三人终于回来,方晴手里还提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给妈妈带的礼物!」她炫耀着笑道。
我有点懊恼,踟蹰着要不要也去买一个,但顾姨提醒我时间到了,必须赶紧回去。
路上,我问方晴:「你买了什么?」
「秘密!」方晴神秘兮兮说,「一会儿我自己送给妈妈去,你可不要来!」
我知道她这是又想撒娇了。
但我什么也没买,不想让妈妈失望,只能恹恹答应。
到家后,方晴兴冲冲地拿着礼物跑去妈妈的房间。
回来时我问她:「怎么样?妈妈开心吗?」
她却扁着嘴说:「妈妈睡觉呢,我把东西放她床头就出来啦,算了,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顾姨把儿子偷偷带了进来,跟保镖保证说绝不进门,就让他在花园里陪着我们玩玩。
保镖跟她认识久了,加上顾俊平又是小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家的花园,因为妈妈的关系,从不种花,只有终年常绿的矮冬青,还被花匠时时修剪着,不让它们有机会传粉。
我跟方晴躲在迷宫一样的矮冬青灌木里。我去哪里,方晴就跟我到哪里。
「我有办法让他抓不到你!」她鬼精灵地眨眼,不容置疑地强拉着我躲在她身后。
顾俊平很快找来,方晴突然哇的一声大叫,冲出去吓了他一跳。
两人还保持着在游乐场玩耍时的兴奋劲,不自觉小手又牵到了一起。
我还在灌木里躲着,看他们的脚步越走越远,顾俊平还问:「我都找了一圈了,你姐姐到底躲哪儿去了?」
方晴哼哼唧唧地不肯告诉他。
我的腿蹲得发麻,听着不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蝉鸣,瞌睡得闭上了眼睛。
等醒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我从灌木里爬出来,听见家里乱糟糟的,有人哭闹,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呆呆地跑进去,看到客厅里站了一堆我不认识的人。
爸爸坐在沙发上不住痛哭,方晴呆傻地被顾姨抱在怀里,司机、保镖、今天值班的佣人,都垂首胆怯地站在爸爸面前,不敢吱声。
一直为妈妈诊治的姜医生摘了手套,叹气说:「没办法,人已经走了。你打起精神,还有两个孩子在呢。」
爸爸哭得直喘,抄起桌上的假花束狠狠摔在地上,悲愤大叫:「到底是谁!是谁用这鬼东西害死了安静!」
我脑中嗡的一声。
安静……妈妈的名字……
妈妈她……死了?
7
在爸爸的盛怒之下,佣人终于战战兢兢说:「先生,我、我下午看到有个小姐拿着东西进去的,但我没看清是、是哪一个……」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方晴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用手指着我说:「是姐姐!姐姐非要买礼物送给妈妈的!呜呜呜——是姐姐害死了妈妈!」
我全身冰冷,早就发麻的双腿蓦地一软,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不、不是我……是、是方、方晴……」
所有人的视线如刀般落在我身上,割刮着我的幼小脆弱的神经。
「不、不是我!」我惊恐到了极点,结结巴巴反驳着,「是、方、方晴!是方、方晴!」
爸爸的脸上泪痕和憎恨交织着,厉眼如鹰般一一扫过我们。
「我才多久没管过你们……你们就长大了!学会撒谎了!」
他捡起那束塑料做的假花,过来狠狠在我跟方晴脸上各抽了几下,打得我脸上浮起道道血痕,同时闻到假花上传来的刺鼻的劣质香精味。
顾姨心疼地把方晴搂在怀里,神色不定,正要说点什么,方晴却全身颤抖,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顾姨顿了顿,脸色苍白,终于下定决心,豁出去般地大喊:「是……是昭小姐!是昭小姐!先生,我不该带两个孩子去游乐园的,是我考虑不周,你要打就打我吧!」
方晴适时地哭了起来:「呜呜呜——是姐姐!是姐姐呀!爸爸,你打得我好疼啊!」
几乎是瞬间的,爸爸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在医生的苦苦劝说下,他仍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将我拽到妈妈的房间。
我几乎窒息了,许多话堵在嗓子里再说不出来。
书名【亡魂待解脱】,内容来自 「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