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看过一部日本电影。 电影里，年轻的男主疯狂地爱上了女主，可女主对他却毫无爱意。 为了赢得女主的关注，男主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心甘情愿地听从女主的一切指令。 而女主呢，也愈发沉醉于折磨男主的过程中。 有这样一个场景，男主被女主命令躲在柜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女主与另一个男生亲密互动。 每次回忆起这一幕，我总会忍不住幻想，会不会有一个男人也如此深情地爱上我呢？ 他能做到吗？ 1 从小学起，我就深深喜欢上了李牧辰。 他就像一棵挺拔的梧桐树，英俊又清爽。 小学六年，他一直坐在我前排。每天，他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留着利落的短发，坐得笔直。 初中三年，他成了我的班长。 初二那年，李牧辰步入了青春期。他的脸上开始冒出一些小红点，每当发现我看他时，他就会害羞得满脸通红。做广播体操时，他也特别爱出汗。 那时，已经对男女之事略懂一二的我，暗暗发誓，此生非李牧辰不嫁。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他是学霸，是班干部，是尖子生，是能在广播站发表精彩演讲的学生楷模。 而我，就如同操场上一株默默无闻的野草，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我没什么好成绩，长相也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发育得早，胸部比较丰满，但这似乎也不足以让李牧辰喜欢上我。 暗恋，就像是两个人的罪，却只能由我一个人默默承受。 我只能在暗处偷偷看着他，见证他一次次取得年级第一，看着他成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看着他进入高中重点班，看着他的课桌上每天都堆满了新的情书，看着他尴尬地拒绝那些当面表白的女生。 时间过得真快啊，多少年过去了？ 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已经说服自己，遇见他是我的幸运，喜欢他是我的福气，默默喜欢他也是一段珍贵的生命体验。 可是，我始终忘不了那些画面。忘不了晚自习时，看到他推着自行车和别的女生一起放学；忘不了他给其他女生讲题时，专注的神情和女生崇拜的目光；忘不了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就像被人抽走了脊梁骨，站也不是，躺也不是。 高三时，走廊上到处都在传李牧辰谈恋爱了。 他的对象是一个复读的女生。 各种传言绘声绘色，有人说那个女生每天早早在校门口等李牧辰下晚自习，然后两人一起走向镇子的另一边，在一个无人的巷子里接吻了。 不同的版本有着不同的细节。有的说她那天打扮得很漂亮，和李牧辰相处了很久；有的说她是个不良少女，初一就开始谈恋爱，初二还去过医院。 总之，大家都觉得和学霸谈恋爱的复读大龄女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恶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和年龄无关。 那之后，很多人专门跑去复读班看那个女生，我也被同学怂恿着一起去偷看。 她看起来很文静，很胆小，甚至拿书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那天我才知道，她叫佟蓓莉，一个很温柔的名字。 还有很多人把她的照片到处传播，在照片背后写满了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李牧辰却毫不慌张。即便在高中校园里谈恋爱是绝对的禁忌，他也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感情。 后来，李牧辰的父母冲到学校，闯进正在上课的教室，狠狠扇了佟蓓莉两个耳光，大骂她不要脸，勾引李牧辰，断送他的前程。 据那个班的同学说，佟蓓莉很倔强，被打得嘴角流血了，却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李牧辰的爸妈，一句话也不说。 第二天，佟蓓莉没来上课。 第三天，班主任说她转学了。 风波过去后，学校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还是有很多人给李牧辰写情书，也有很多人把他叫到操场上表白。 但李牧辰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开始给每一封情书都回信，说自己也喜欢对方。 他热衷于被女生表白，只要女生一说“我喜欢你”，他就会扑上去又亲又摸。 曾经那颗明亮的星星，如今变成了一只游荡的野兽。 他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他的父母多次来到学校，找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甚至随便拉高三班里的同学出去训话。 他们质问同学们有没有耽误李牧辰学习，有没有勾引他谈恋爱，有没有妨碍他考试。 爸妈发疯的时候，李牧辰就站在走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仿佛在看两条狗在咬人。 高考时，李牧辰失利了。 这既不算意外，也不算正常。原本大家都觉得他就算考不上清北，至少也能在211、985高校中随便挑选。 但他最后的分数却只够上一个大专。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佟蓓莉不但考上了985，还是全县的理科状元。 开学那天，校门口贴了一张大红纸。 佟蓓莉给全校师生写了一封通告。 【致李牧辰的父母、强迫我退学的校领导、造谣中伤我的同学们：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李牧辰，我看不起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们居然觉得他是个好学生，真是可笑，你们先学着做个人吧。 既然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我想说你们真的很恶心，想起你们比想起农村露天的粪坑还恶心。 李牧辰写给我的情书，给你们看看，就当是我和大家告别的礼物。】 通告上印着照片，是李牧辰手写的信。 他对佟蓓莉说：【佟氏女人，我看上你了，做我女朋友是你的福气。晚自习放学后到青年路桥头等我，我要用今天的初吻眷顾你。】 那一天，李牧辰坠落了。 我也仿佛跟着一起坠落了。 2 高中毕业后，我在镇上的师范学校继续读书。 这里就像是落榜生的聚集地，那些复读的、上技校的、出去打工的人，都看不起读师范的。 因为从这里毕业，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去乡镇学校当一个没有编制的教工，三年内能走上讲台的人寥寥无几，转正更是一辈子都难以实现的目标。 我不想复读，因为我知道自己复读也考不出更好的成绩。我也不想打工，外面坏人太多了。 所以，读师范成了我这个想混日子的人的最佳选择。 按照我爸的计划，我在师范混几年，好歹能拿个文凭，然后他再去求求医院的领导，把我招进县医院。他在医院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见证了两任院长高升，三任院长入狱，用一生换一个面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师范学校离李牧辰的家很近。 开学后我才了解到，李牧辰的家境其实很普通。 他爸爸是个木匠，妈妈常年生病，生他的时候差点丢了性命，所以对他格外疼爱。要是有人敢伤害李牧辰，他妈会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他爸爸在学校附近开了个木器厂，说是厂，其实就是山边的一间大平房。一边是半敞开的，堆着木料和工具，算是车间作坊；另一边隔了几个房间，既是家又是仓库。 李牧辰没有复读，暑假过后，他穿上粗布衣裳，戴上口罩和手套，在家具厂帮他爸爸锯木头。 我在师范学校宿舍的窗户里，看着他那渺小的身影在各种木头中间来回奔波，心里一阵难过。 我觉得自己本来就该过现在这样的日子，而他原本不该如此。 因为佟蓓莉的事，我对他的心曾冷淡下来，但此刻又重新有了悸动。 我还是喜欢他，喜欢他埋头苦干的样子，喜欢他在挫折后重新站起来的勇气，喜欢那个年纪的他，也喜欢他这个人。 想到他，原本充斥着阴霾和颓废气息的师范学校，突然变得阳光明媚起来。 就这样远远地看着李牧辰，过了一年，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能不能去找他呢？ 我能不能像那部电影里的男生一样，藏在柜子里近距离悄悄看他呢？ 这个念头一旦种下，就在我的脑子里疯狂生长。 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象那个场景。 我想象自己在他看不见的暗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管他是在锯木头，还是在画墨线，又或是在做青春期男生才会做的事，都不会发现我就在他身边。 我甚至幻想他会不会一边看小电影，一边念着我的名字呢？ 他会不会其实一直都喜欢我呢？ 我觉得自己难道会比佟蓓莉那个老女人更没有魅力吗？她长得也很一般啊。 我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天下那么多女人，身材比我好的应该没几个吧。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看到我青春靓丽的模样，怎么会不动心呢？ 何况，我那么喜欢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 在荷尔蒙疯狂分泌的年纪，我疯狂地想念着李牧辰。 我会时不时地在草稿纸、笔记本的角落，甚至任何地方写下李牧辰的名字，写下我对他的爱，写下我梦中和他在一起的场景。 那个傍晚，我离开了冲向食堂的队伍，脑子一片空白地往李记木器厂走去。 书名【柜中暗恋情】，内容来自 「纸糊」。3 暮色渐渐低沉，风凉飕飕的，灯光昏黄。 镇子上的人很少往这边走，师范学校开了十几年，门口的路还是黄土垫道。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李牧辰家才能买得起这里的荒地开木器厂吧。 我紧张地穿过荒草丛生的土坡，远远地看见车间旁边的小房子烟囱里冒着烟，李牧辰和他妈妈正在小房子门口摆桌子和碗筷。 这是一家人温馨的聚餐时刻，而我却成了一个旁观者。 我蹲在草丛里，野草没过我的头顶，把我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和李牧辰相距十几米，也许是二十多米，我也估不准，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和在学校里的他相比，此时的他少了光芒，少了热度，也少了那些围观他的目光。 李牧辰先吃完，放下筷子，一个人回到车间，坐在地上雕木头。 他的爸妈收拾好碗筷，一起走进了小房子。 天越来越黑，我几乎都看不见李牧辰的背影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突然站起来，朝车间跑去。我屏住呼吸，脚步放得很轻，双手提着裤脚，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李牧辰的背后。 他低着头，左手捧着一个葫芦，右手用斜口刀一点点地雕刻着线条。 我的心怦怦直跳，他没有发觉我，他爸妈也还在洗碗。 我有点后悔，今天没穿那条最好看的裙子。要是穿了，只要他一转身，就能看见一个漂亮的、发育良好的青春期女生，她有着傲人的身材和纯洁的内心，比过去那些给他写过情书的女生都要美。 等了几十秒，李牧辰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葫芦上刻的线条还不到一厘米。 我四下看了看，房间里没开灯，四周一片昏暗，背后有三扇门，都虚掩着。 我一眼就看到离我最近的房间里贴着李牧辰的奖状，那肯定是他的房间。 鬼使神差地，我转身朝房间走去，想多看看李牧辰生活的地方。我侧身钻过门缝，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没想到，房间竟然这么大，比我在家的房间大了两倍还多。 角落里有一张床，床边是一张书桌，旁边还有一个书柜。 除此之外，房间里全是衣柜。 有老式的红漆衣柜，欧式的白色衣柜，简约的日式衣柜，还有一看就很廉价的三合板衣柜。 衣柜靠着墙边围成一圈，多看几眼，让人心里直发毛。 尤其是那个红色油漆的衣柜，就在门边，斜对着床。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又厚又重，仿佛收纳了很多年的时光。 “儿啊，把灯开开，别把眼睛弄坏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屋里躲了躲。 外面亮起了黄色的灯光。 “门开这么大，蚊子都飞进去了。”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关上了。 一片漆黑笼罩了我，我后背发凉，心想这下糟了。 原本是老同学来看看，这下搞不好要被当成入室盗窃了。 房间只有一扇窗户，被钢筋封住，装着木头框架的玻璃，还有一层纱窗。 除了原路返回，我没有别的办法出去。 我还要上晚自习，还要回宿舍，还要写作业呢。 怎么办？ 开门出去，跟李牧辰一家问好，说自己走错了，只是开个玩笑。 可学校就在旁边，要是这事传出去，我这几年都没法做人了。 我大口呼吸，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 我掏出手机，先给辅导员发短信，说家里有事，今晚请个假，明天一早回学校。 像我这种家就在镇子上的同学，晚上回家是很常见的事。学校对学习都不太管，这种小事一般不会为难我们。 果然，没过一会儿，辅导员回消息：好。 我松了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 既然走不了，那就好好看看李牧辰最私密的地方吧。 4 我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扫了一圈房间。 很失望，李牧辰的生活竟然这么枯燥。 房间里没有歌星影星的海报，没有杂志，没有漫画和课外书，连足球篮球都没有。 他的世界，好像只有和上学、当木匠有关的东西。 书桌上放着《木工技术手册》《儿童创意木工》《鲁班经》等当木匠要用的书。 真是无聊透顶。 我看向他的床。 被子叠得很整齐，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叠的。 我心一横，在床上躺了下来。 枕在李牧辰的枕头上，闻着他淡淡的味道，我的脸颊不禁发烫。 我忍不住想，我能不能和他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呢？ 我怎么能有这么流氓的想法，哈哈。 下了床，我打开书桌旁的衣柜。 里面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分类摆放得很整齐。 有上衣、裤子、外套、秋衣、袜子、内衣…… 他贴身的东西，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眼前。 我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想知道李牧辰到底是什么味道。 那可是我初恋的味道啊。 “妈，我回房了。” 李牧辰的声音就像一道晴天霹雳，我的四肢和五官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把手洗干净。” “知道了，这就去。” 我努力压制住恐惧的情绪，关上衣柜，回想自己刚刚碰过哪些地方没有还原。我的目光落在了红色大衣柜上。 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电视剧里的女鬼住在这种衣柜里，我也只能和她做邻居了。 我拉开一边的柜门，还好，里面没有做隔断，高度和宽度都合适。 我站了进去，关上柜门。 我几乎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啪嗒一声，李牧辰打开了房间的灯。 不得不说，李木匠的手艺真好，柜子里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唯一的不足是，柜子有点浅，我的胸正好抵在柜门上，我不得不用手拉着柜门，不然一不留神就会顶出去。 我竖起耳朵，却听不出李牧辰在做什么。 他总不会没事去开空柜子玩吧。 实在没办法，只能在柜子里忍一夜，明天再找机会出去了。 这漫漫长夜，我难道要一直这么站着吗？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的胸。 “一天又过完了。”李牧辰自言自语道，“要不要看看你呢？” 我顿时来了兴趣。 看看谁？ 是小漫画，还是小电影？ 我忍不住想笑。 李牧辰啊李牧辰，你终究还是个男人。 “也不知道你在柜子里好不好。” 书名【柜中暗恋情】，内容来自 「纸糊」。5 我差点没握住柜门，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他看见我了？ 难道他目睹我钻进他的卧室，却一声不吭？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等着李牧辰打开柜门，然后向他认错。 拖鞋走路的声音渐渐朝我靠近。 我想，要不我自己主动出去吧，没准近距离展示一下身材，他反而会被我吸引呢。 可想想还是没勇气这么做。 脚步声停在了我面前，隔着一道柜门。 “其实我有好多话还没有对你说。” 对我说？ 难道，他真的也喜欢我？ “可是你不给我机会。” 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我默默在嘴里念叨，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你应该不会反对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我怎么会反对呢？ 我只恨这一天来得太晚。 “看看你，我们就睡觉吧。” 什么？睡觉？ 这么快吗？ 可我们都才刚刚成年啊。 我的脸颊又烫了起来。 李牧辰的手搭在了柜门上。 柜门轻轻打开，但只开了一条缝，又停住了。 “算了，还是不见面了。” 搞什么鬼？ 是在玩弄我的心态吗？ “我怕见了面，我们都睡不好，还是明天再说吧。” 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这人真是神经病，说要见又不见，是想让我主动出去吗？ 我翻了个白眼，一转头，柜门缝隙透进来一束光，穿过黑暗，打在柜子的另一半里。 那里有一张女人的脸。 那束细细的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正望着我。 我认得她。 6 那一刻，我发誓，我的灵魂都要出窍了。 书名【柜中暗恋情】，内容来自 「纸糊」。